前一篇,我们说了元代晚期(指1352年之后)的隐士书家中的代表,包括吴镇、杨维桢、陆居仁、倪瓒等,这一篇,我们来说一说隐士书家中受赵孟頫影响的书家。其代表人物为:黄公望、王蒙。
一、黄公望
黄公望(1269-1354),字子久,号大痴、一峰道人。常熟(今属江苏苏州)人。他出生于南宋咸淳五年(1269),在“元四家”中最为年长,我们通常称其为“元四家”之首。

(苏文作:黄公望画像)
黄公望四十五岁前曾在浙西廉访使徐琰和江浙行省平章张国手下做过书吏。皇庆元年(1312),他随张闾赴大都(今北京),在御使台下属的察院做书吏。延祐一年(1315),因受张闾(历史上又称章闾、张驴)“经理田粮”案牵连受诬下狱。
出狱后的黄公望深感仕途渺茫,遂入道全真教,以道士身份隐居。他曾以占卜、授徒为主要生计,居淞江十年,并时出外云游,与杨维桢、倪雲林、吴镇、王蒙、曹知白等画家聚会,相与唱和,切磋书画。晚年因爱杭州湖山,结庐于杭州筲箕泉,八十六岁时终老杭州。

(《富春山居图》局部)
因为《富春山居图》(世称“画中兰亭”)的缘故,黄公望对于我们来说,较为熟知。他在画史上的地位很高,后世尊为山水画“元四家”之首(董其昌说)。

(关于“元四家”的两种说法)
黄公望的书法留传极少,仅见于题跋和画上的题识,明代张丑在其所著《清河书画舫》中评云:“黄子久好作小楷,圆熟中古意,别有一种韵度。盖自赵文敏公而下,指不多屈,定在俞和、倪瓒以上。”董其昌对其评价亦甚高,云:
黄子久小楷如此逼古,不減晋唐当行家。而题画名款,草率具体,竟掩其真书。古人深远善藏,不必一一自见,至如此画之老以取力,此书之嫩以取态,皆变体也。
可惜的是,今日已鲜见其如张丑、董其昌所评的小楷作品,而多见其写得率意不拘的题画款识。如他七十七岁时所作《跋赵孟頫临黄庭经》、七十六岁时所作《溪山雨意图跋》、七十二岁时所作《天池石壁图》题款等,均体现了他的书法追求和风格。

(黄公望《跋赵孟頫临黄庭经》)
黄公望书迹,常能窥见其学赵孟頫的痕迹。他自己也在《跋赵孟頫行书千字文》 中,则称自己是“松雪斋中小学生”。称:
经筵仁皇全五体,千文篆隶草真行。当年亲见公挥洒,松雪斋中小学生。
但他的书法并非全法赵孟頫,仅从书法而言,他的字较赵氏欹侧而刚健,且字势外展,字与字之间亦注重大小变化与组合穿插,所以在吸收赵氏注重晋唐人用笔的审美观的同时,黄公望亦有目的地舍弃了赵氏平和停匀和姿媚圆润的面貌。
他的书法,与杨维桢、吴镇、倪瓒等不同,并未表现出隐士书家强烈的个人精神,但其晚年的书作,虽来自赵氏门派,却完全没有赵氏书法中透出的王孙富贵气象,甚至在平淡率意中还显出一种落拓之气,也许这正是其后半生入道隐居精神状态的反映。
二、王蒙
王蒙(1308-1385),字叔明,号黄鹤山樵,一字叔铭,又号香光居士。吴兴(今浙江湖州)人。

(苏文作:王蒙画像)
王蒙是赵孟頫的外孙,赵孟頫女婿王国器(德琏)之子。他自幼受到外祖父母赵孟頫、管道昇及母舅赵雍、赵奕等人的熏陶,诗文书画皆有家传。曾于青年时“游寓京师,馆阁诸公咸与友善,故名重侪辈”。
王蒙做过“理问”(级别较低的官吏),元未各地衣民起义爆发,政局不稳,王蒙因此弃官而隐于浙江松县的黄鹤山,以黄鹤山樵为号,颜其居曰“白莲精舍”,于山中朝夕看山不厌,汇于丹青之中。
王蒙的隐,似乎只是一种逃循现实的借口,他一有机会便与名士唱和、作画,亦时作山外云游。
张士诚据吴时,笼络人才,王蒙又出山做了长史。所以,他的隐并不彻底。
人明后,洪武初年,王蒙出任泰安知州,“面泰山作画,三年始成”。因其画名在当时很大,左丞相胡惟庸闻其名而请至家中观画。后朱元璋出于政治需要,制造了胡惟庸案,杀戮开国功臣,大兴胡党之狱,十年中株连数千人。王蒙因与胡有观画之谊而受牵连,卒于狱中。
王蒙卒时,当已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他没有像杨维桢等人那样,隐得彻底,完全失去为国效力的信心,或出于他本人的追求,时隐时仕,但他始终在书画艺术中孜孜以求。在“元四家”中他年龄最小,与黄公望、吴镇、倪瓒相友善,尤与倪瓒相互唱和、合画山水为多。
王蒙于书法造诣极深,一是家学所传,二是其天赋超人。
流传至今的王蒙书作,小楷有《跋赵孟頫兰亭十六跋》,作于至正二十五年(1365),详细记述了在苏州得到外祖父临《定武兰亭》书卷的经过。所书风格酷似赵孟頫,用笔精到而细腻,神采灿然。跋中告诫子孙:“苟能专心临摹数千过,虽不能企及前人,要当不让今世能书者。”个中也反映出他本人学书的追求。

(王蒙《梦梅花诗卷》)
最能体现王蒙书风的,当为行草《梦梅花诗卷》,诗为王蒙与杨维桢、张光弼、刘时可等名士聚会时的即兴唱和之作,是卷散逸简淡,绝去华采,所谓真率处见真精神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