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飞忆陈佩秋先生|老人家|沐兰|齐白石

　　文/庞飞

　　余生也晚，2009年才进画院，很多老先生都无缘一见，常常引以为憾。此次陈先生逝世，我刚好端午回乡，只能和沐兰姑姑短信吊唁。

　　老人过世后，龙华寺在三圣宝殿里设了灵堂，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我这段时间在龙华比较多，每次到寺里，都要给陈先生上一柱香，回想和老人家的交往，都是很温暖的回忆。

　　陈先生个性鲜明，这是我对老人家印象最深的地方。第一次见陈先生，大概是2010年，当时我在研究齐白石草虫，想请陈先生题一套册页。陈先生见面后先问外公的情况，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外公为“老林”，觉得很新鲜。陈先生回忆起她当年和叶露渊还有外公一个画室，又用手在房间里比划，说明三个人的画桌当年是如何摆放的。随后翻看了我的册页，题写了“物象生动”四个字，说：你学齐白石，齐白石画的好，你也画的好。我赶忙客气，不敢和齐白石比。陈先生说：齐白石是人，你也是人，不要被压一头，学艺术就是这样子。陈先生问起我在哪个部门，我说是展览部，她就笑了，招呼沐兰姑姑说：他肯定会裁纸。又说：我有一点纸，他们老也裁不好。原来老人家很仔细，嫌对叠裁的纸有细微起毛。我找来尺子压着裁，纸边洁净，她很满意，问我：展览部都有谁？我说还有孙呋，老人说：我认得他。

　　2012年，文汇报办了一个年轻人的画展，大家请陈先生来，她仔细观看，逐一点评。展览因为是我帮忙策划的，所以一直陪着老人家，看到有张画时，旁边有人说作者是学某某古人。陈先生立即说：没有，古人不是这样画的。然后回头和一起看展的时任市委宣传部长杨振武说：对年轻人要鼓励，关键的地方也要说明白。

　　去年我去的比较多，第一次是因为和沐兰姑姑约好，和北京画院的刘旭一起登门拜访，老人家精神很好，我请她给我的一个大手卷题字，她问题什么呢？我说这个画我学习体悟了一些宋人的意蕴，可不可以题“宋人三味”？先生沉思了一会说：你还是自己的东西多，宋人不过是个引子。这时沐兰姑姑笑着说：他姓庞，你就给他题个“庞家三味”嘛。没想到老人家思维很敏捷，立马问道：庞？他这个庞还是你这个庞？大家都笑起来，其实老人家已经想好了，为我题写了四个字：“庞飞真味”。

　　后来每次去我都带了菖蒲，有一次忘了拿出来，聊了一会天，老人家问我：你是不是给我带了东西？我赶快拿出菖蒲，她笑着说：你忘记了，我可没忘。还有次刚好到了打麻将的时间，三缺一，我被安排顶一下。我洗手打了两圈后，保姆冲我使眼色，说：四万、四万！我愣了一下才搞明白，原来陈先生背靠着书橱，书橱上有玻璃，陈先生的牌都一清二楚的，每次保姆都能看到她要啥。果然，有人打出四万，陈先生很镇定的说到：等等！然后面对大家递过来的钢镚儿，用手捧回去，笑着对我说：小庞，我又赢了！大家就都笑夸老人家手气好、运气好，有福气。看着老人灿烂的笑容，我觉得陈先生福报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