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只一瞬间没回头,生命中的最重要就消失不见。
——电影《亲爱的》
朋友圈今天被一篇文章刷屏了。
中国新闻周刊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受访者是北京18日发现的朝阳区新增核酸阳性患者,岳荣贵(化名)。
这份采访记录,让见者无不动容。
一份长长的流调记录,堪称一部《活着》。
岳荣贵住在月租700块的农村小房间里,连续14天无休,辗转北京28处施工。
然而最击中人心的地方,不是他颠倒日夜常常下半夜才能施工的工种,不是他一人要养六人的生活压力。
而是他此行北京的目的——寻子。
2020年8月12日,岳荣贵的大儿子岳跃仝在外走丢。因为儿子曾在北京做过帮厨,他就来北京寻找。
岳跃仝19岁走失,如今三年过去,毫无音讯。
失踪的那天,岳跃仝在离家50公里的食品厂工作,因为肚子不舒服被厂主任送到汽车站,之后就失了踪迹。
岳荣贵说:“儿子上到初二就不上学了,非常内向,不是很机灵的人,很忠诚很实在。我觉得他是被人骗走了。”
原本岳荣贵在山东威海的捕鱼船做船员,为了寻子,他去过山东、河南、河北、天津等十多个城市。
每到一地,找儿子的同时,岳荣贵都会打零工维持生活。在北京的40多天,他跑遍了东五环、南五环,赚了一万多块钱。
直到被发现核酸异常、转送医院隔离治疗,他背后的故事才被越来越多人知道。
很多网友找到岳荣贵的联系方式给他打钱,岳荣贵却坚持:
“不要刷钱,帮我找找儿子就行了。”
日子虽然辛苦,岳荣贵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对他而言,为了照顾家,为了生活,这些都没什么。
他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也不需要同情。
找到儿子就是他最大的希望。
孩子到底在哪里?
是被拐了?还是进了传销组织?还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岳爸爸为我们揭开了残酷生活的“一角”,他不是寻子路上的一个人。
申军良到现在还记得孩子被拐走的那一天,2005年1月4日。
两个人贩子闯入他的家中,一个人捆住妻子,一个抱起床上的儿子就跑。
等到申军良接到妻子撕心裂肺的电话时,儿子和人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儿子被抢,让这个原本美好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妻子因为儿子硬生生从自己身边被抢走,遭受重大打击,开始精神恍惚。
申军良的人生也毁了。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处在恐惧和焦虑之中,从此踏上了漫长的寻子之路。
15年来,他走遍了无数城市的大街小巷,举债几十万,发上几万份寻人启事,他余下的人生全部都在找孩子。
申军良是幸运的,孩子最终找到了。
当时正值新冠疫情之初,申军良费了好大劲托人买了5个N95口罩给儿子。
时隔15年,被“梅姨”拐走的孩子找到了,没人知道这数十年难熬的日夜申军良夫妻二人是如何度过的?
申军良的儿子失而复得,人贩“梅姨”被判死刑,但一切并未结束。
在申军良的背后,还有上万名父母寻找着他们“失踪”的孩子。
这些失去子女的父母,像是一具具“躯壳”,原本的生活失去了动力,精神被抽空,他们日复一日,如同推巨石的西西弗斯一样,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找下去。
无论生死,都要找到人。
2014年,美国人葛亚雷拍摄了一部关注中国被拐子女家庭的纪录片,名字就叫《躯壳》。
国内官方的数据显示,每年大约有1万名儿童被拐卖;
但美国国务院却认为这一数据在2万左右;
一些独立机构统计的数据更高,认为每年中国被拐卖儿童的人数近7万。
葛亚雷在拍摄时,找到了三组孩子被拐家庭,他发现人贩子拐卖孩子不是为了金钱勒索,而是把儿童当成了可以出售的“商品”。
通常,“失踪”儿童都是来自经济不富裕的农村家庭。
他们很少有能力并且花费金钱找到孩子。
有的孩子被卖给了新家庭,这些家庭往往因自身无法生育,希望得到一个孩子传宗接代;
也有不幸的孩子被卖去做苦力,或者被迫卖淫,成为流浪儿童;
最幸运的是,一些孩子通过涉外“领养”渠道去了海外,一对美国夫妻想要领养中国孩子,花费高达5000美金。
这部纪录片于2014年上映,在当时引起了极大震动。
镜头之外,这些父母为了能找到孩子,不惜把命搭进去。
纪录片《躯壳》中刘力勤夫妻的故事让人难以释怀,他们从农村到城市打拼,筚路蓝缕。
第一胎是女儿,家里想再要一个男孩儿,几年过后,终于生了个小子。
妻子就回老家做了绝育手术,刚做完孩子就被人抱走了。
那是一个下午,人贩子在刘家门口,直接把孩子抱走,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
“大约是下午2点,我到门外看儿子不见了,就给老公打电话。他回来我们到处找,却找不到了。后来我们报了警。”刘力勤的妻子或许将对这一幕永生难忘。
“在丢失孩子后的一个月里,我和她每天不知道白天、晚上,根本就分不清。”刘力勤无法独自面对这一切。
他们报警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他们没能找到孩子,却找到了一群同病相怜的父母。
这些人联系了派出所,找到孩子学校,甚至去当地教育局,但是孩子始终不见。
甚至有一对父母,怀疑15岁外出打工的孩子是被黑工厂绑架了,根据线索找到工厂,但没找到孩子,反而解救了其他五名童工。
没有人找到孩子,也没有人放弃寻找。
他们被永远困住了孩子被拐的那一天,无法解脱。
但“失踪”还有N种方式,不仅仅只有被拐这一种可能。
最近的热播剧《开端》里,也讲述了一段父母和子女之间的羁绊。
为了调查女儿事故背后的真相,给死去的女儿一个清白。
陶映红和王兴德两个人执念深重,一步步跨过道德伦常走向深渊。
如果女儿没有出事,他们原本会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已经上大学的女儿却突然逝世,成了他们走不出的阴影。
这是父母子女之间斩不断的情感缩影。
子女和父母同行的这段路上,有人为了子女成魔;
也有人世间的“恶”,生生断送了无数家庭的希望。
还记得2011年曾震惊全国的“邵氏弃儿”案吗?
湖南邵阳计生部门人员为收取“社会抚养费”,将“非法”婴幼儿强行抱走,送入邵阳福利院,统一改姓“邵”。
背后是福利院与人贩子互相勾结,收买婴幼儿,并将其变为“弃婴”,送入涉外收养渠道,从中牟利。
还有那些落入传销窝点,因此与家人失了联系的子女。
被集体软禁、安排“听课”、随时受到监视。
除非找机会成功逃脱,否则只能被不断精神PUA,过着牢狱一般的生活。
还有一类“失踪”人口,和吸毒有关。
儿子王某从外地务工回来后性情大变,经常夜不归宿,行迹诡秘。
失联报警后,母亲才发现儿子不回家,原来是躲在外面吸毒。
还有因为种种家庭原因,出国后便杳无音讯的“失踪”子女。
比如媒体多次报道过的为了逃避“吸血鬼”父母,独自美国打拼20年的“失联”北大博士王永强。
《半岛晨报》曾报道过的出国留学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和家人断了联系的曹茜。
图源:半岛晨报
最彻底的失踪,也是所有父母最不敢想的,就是死亡。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已天人永隔。
只有身为父母的人才能理解这种巨大的痛苦。
威海市公安最新回应岳跃仝事件:正核实处置并通过官方发布结果。
一份流调,一场舆论,一个社会。
这可能是岳跃仝家里听到最好的消息了吧,春节将近,希望这个家庭可以团团圆圆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