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Vista看天下

今年以来,接连不断的一些新闻仿佛在反复提醒90后、00后,记忆中的时代已经像旧纸张般泛黄发脆。
比如耳熟能详的名人逝世,年代剧拍到了千禧年,松下电视这样的老牌子家电面临重组。
还有昨晚突然窜上热搜第一的乌龙新闻“阿衰大结局了”。
大批网友被吓到,“不会吧?这可是童年小卖部漫画的神,当初人人都看啊。”

好在作者猫小乐出来辟谣,《阿衰》没有大结局,是漫画今年元旦特辑中几句掏心窝的话引发了误会。
结尾几页里,阿衰、大脸妹和金老师一边祝福新年快乐,一边和当初那批已经长大了的读者们隔空对话:
“你怎么总也不来看我们啊?那我们就来看你好啦。”
“哇,你们都长大啦!比小时候好看!但看上去不如小时候开心呢……”

特辑里回顾了十多年前中小学生们既轰轰烈烈、又偷偷摸摸看《阿衰》的盛况:
藏在课本里上课时偷看,但憋不住笑被老师发现,最后漫画被没收、到毕业都忘了还;
会偷偷不吃早饭攒钱买《阿衰》大合集,上厕所时看到忘记起身,急得想上厕所的爸妈在洗手间外拍门。
这些令人怀念的画面描述、“难忘今宵”般的怀旧氛围,被一些网友误解为大结局致辞,才闹出了完结谣言。

尽管猫小乐辟谣表示《阿衰》还在创作中,未来还可能推出新的动画番剧乃至大电影。
不少网友看过辟谣消息后,依然产生了强烈的怅然若失感。
这大概是因为,很多人的《阿衰》在童年的某个下午就完结了。
《阿衰》没有结束,但对分身乏术的成年人来说,当你再也没有时间、没有兴趣看它的时候,它便已经结局。

许多年轻人感慨自己看待阿衰的心态都变了。
“小时候觉得班上要是有阿衰这样的浑小子,天天都会很快活。
教师编上岸后却很怕碰上阿衰,顽皮还是小事,知道这种孩子本心不坏。
就怕家长天天打电话质问成绩怎么提不上去、安排的同桌也不够友善,小孩子总吃路边摊臭豆腐老师你得帮忙管管。”

90后、00后的童年时代火过一批以浑小子为主角的儿童向作品,男主角们大多是刘星式小孩。
脑洞大开、任性顽皮、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学习成绩一般但往往心地善良。
皮皮鲁、《查理九世》里的墨多多、阿衰、淘气包马小跳等无不如此。
这么一想好像只有《快乐星球》是例外,丁凯乐是硕果仅存的乖学生独苗,胆小怯懦。
在其他作品里的主角们都摩拳擦掌想炸学校厕所的时候,丁凯乐只敢在作业全都完成后偷偷玩会电脑,希望拥有自己的空间。

在这批浑小子天团里,阿衰应该是设定上最邋遢的一个。
留过两年级,总靠倒数第一,爱吃油炸臭豆腐,唯一特长是睡觉时间特长。
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个特长是人体排气,俗名“放屁”,曾在书中获得“世纪校园放P擂台赛”数量组冠军。

漫画围绕着阿衰的校园生活展开,上课睡觉、课间和同桌大脸妹斗嘴打闹、放学后买臭豆腐、到家后对着作业发愁。
每天都在出糗,用大人的话来说没个正形。
衣服鞋子从没好好穿过,脚趾、肚脐眼与臀部总有一个部位露在外面,只有大脸妹能用自己的铁头功治他。
正常人搭公交是伸手刷卡,阿衰偏要把公交卡放裤兜里、在刷卡机一扭腰再跳着舞离去。

书里有非常多走下三路的无厘头笑话,没看过《阿衰》的朋友光看下面这一长串属于阿衰外号诸如“汗捂帝”“勤屎王”估计就能有所想象。
因此当年《阿衰》在不少家长们眼里恶劣程度比《快乐大本营》还重。
两者共同点是小孩子看的时候都会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可能还伴随手舞足蹈的动作。
不同点是《快乐大本营》好歹是上星综艺,没有什么大俗的段子。

无法否认,对小学生乃至低年级初中生来说,《阿衰》里的一些俗气笑话有着致命吸引力。
一些儿童心理学理论把这种现象形容为“污言秽语敏感期”,总会有一个阶段会处于叛逆或猎奇心理,对着与此相关的段子呵呵笑。

但值得为《阿衰》正名的是,它走红并不是因为纯粹的低俗笑话。
而是因为在那个还没有出现“嘴替”词的年代里,《阿衰》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当了孩子们的嘴替。

有一节的剧情是吐槽学校厕所设置不合理,坑位太少,学生们需要一下课就冲向厕所排队,不然课间休息结束都未必排上。
当年许多学校都存在这种现象,学生人数太多、配套设施跟不上。
对已经有一定羞耻心与自我意识的小孩子来说,它并不是能轻易与爸妈讨论抱怨的话题,说不定会被怼一句“连厕所都挤不上真没用”。
但《阿衰》可以借主角毫无顾忌的嘴,以及不怕天塌下来的胡闹劲彻彻底底地吐槽一遍。
阿衰想了个奇葩主意,给每人发了一根连接便池的水管,让大家能同时上厕所,并在校长室起火时,用这根水管里的液体帮校长浇灭了火。

这一小节的结局,是校长宣布要执行错峰上厕所、单双号上厕所。
好学生配备豪华马桶、可以在上午黄金时段上,垫底的阿衰只能被分配一根电线杆、在后半夜去厕所。
不动声色地又把学校里一些过分的区别对待现象,用荒诞的方式暗讽了一通。

《阿衰》当年在最热门漫画杂志之一《漫画派对》上连载。
怀念童年的讨论下,有网友晒出自己小时候穿着校服歪倒在床上看《漫画派对》的照片。
痴迷得放学后连红领巾都忘记摘,封面上正是《阿衰》作者猫小乐画的插画。

说《阿衰》风靡于中小学生可能还不够精准,据不少人的童年记忆,自己甚至是幼儿园阶段就染上了这本漫画。
“我不认识字,我哥就给我读阿衰,还绘声绘色地表演给我看,那时候可开心了”
最火的那几年,“阿衰”两字经常被醒目地印在页眉上,以便杂志摆在报刊亭里时能精准吸引放学的小读者们。

零几年那会,小孩子们零花钱少少、可用于发呆的闲余时光却漫长得不行。
别说《阿衰》这样的漫画书了,实在没有东西可看的时候,超市发的商品特价表、洗发水背后的配料表都能研究许久。

捉襟见肘看了上本没下本是常态,小伙伴们之间学会默契地交换,大家各自买不同的轮流看。
到最后几乎没有一本《阿衰》能逃脱被翻烂的命运,传遍全班的漫画书上沾满了脏手印和辣条味。
“以前我厕所一本,被窝一本,手机上能下载单机游戏,却远远不如被窝里打手电筒偷偷看漫画。”

不是所有孩子都有条件追更《漫画派对》,订阅杂志是大人的特权,以及压岁钱充足的小孩们的特例。
许多小读者通常只能省钱买《阿衰》的单册,又或是买校门口零食店里卖的5毛钱迷你本。
幸运点的,过生日时有可能求到爸妈买本厚厚的大全集。

有个冷知识,书摊上像字典一般厚的大全集、零食店里的迷你版《阿衰》其实都是山寨书。
因为山寨泛滥、作者不堪其扰,还曾在漫画特意呼吁小读者们支持原创。
虚构了一个悲惨情节,“很久很久之后,2026年猫小乐因盗版泛滥、失去收入,流浪街头。”
在书里被描绘成很久之后的2026,对当下来说不过是明年。
而曾经因盗版遭受不少经济损失的作者猫小乐,去年特地发文:“感激每一个看过阿衰的朋友,我不介意那是不是盗版。
书可能是假的,快乐永远都是真的。”

进入互联网时代后,《阿衰》其实一直在断断续续更新,还出了动画版本。
部分当了老师的网友在自习课上抓到学生看《阿衰》,还是熟悉的迷你版,这部作品或许已经有了新一代受众。

而动画版《阿衰》评论区里,最常看到的吐槽针对配音,不少观众觉得阿衰声音不合适。
有人觉得太欢脱,有人又觉得太正经,众口难调。
这大约是因为每个人脑海中都曾想象过一个阿衰,翻看漫画时由脑海中的小人配音。
而那个小人的声线,早已淹没在通勤地铁的呼啸声、会议室的训斥声之后。

互联网上时不时有网友在书柜的废纸堆、隐蔽床头柜后,甚至是老家院墙的砖缝里,找到自己小时候藏起来的迷你《阿衰》。
已经全是灰尘,本就粗糙的盗版印刷纸张看起来非常脆弱。

童年时能能用双手捧着看的小书,如今对比起来竟然只有大拇指的高度。
成人的手掌与手指已经太粗大,和这样的小书对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笨重,好些网友单手翻到最后都没拿稳,漫画书摔落地上。

via @别发狗头
仿佛某种隐喻,像握不住的童年。

小学时看了只会傻乐、印象里全是荒诞笑话的漫画,现在翻起来却惹人眼眶发酸。
许多从未注意的台词,在二十年后突然成了击中眉心的子弹。
“真想一辈子躺在这里看云彩!不用去上学考试!”

“我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在《阿衰》的扉页里,猫小乐写下过这样一段自白,描述他眼中的阿衰。
他觉得阿衰就是某个学校的学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并不优秀,只能用自我安慰来抚慰自己,有许多的缺点、做出各种糗事,每个人或许都经历过这样的心理状态。
“世界是由千千万万个阿衰这样的小人物组成的,当我们收回对优秀者艳羡的目光,揉揉因为仰视明星太久而发酸的脖子。
也应该关怀一下并不出众的你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