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DeepSeek等AI大模型的走红，人们发现，AI正在强势进占文字写作领域。从诗词歌赋、散文小说等创意写作，到学术文章、法律文书、营销文案等应用性文本，“AI老师”不仅具备深厚的“知识储备”，甚至在遣词造句方面也毫不逊色于人类。

　　AI时代滚滚向前，当“机器代笔”开始颠覆写作行业的传统规则，也向当代文字工作者抛出了一个难题：我们该何去何从？

图源：“央视一套”微信公众号

　　对于人工智能来说，以秒速生成万字文稿并不是什么难事。作为文字工作者的我们，面对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难免会心怀惴惴。

　　我们能写得比AI更好吗？作为人类个体，我们的思考能力和创作灵感终究是有界限的，但链接全网的AI工具却是纵观古今、通晓中西的文献宝库。随着深度学习等技术的不断发展，除了模板化、套路化的文字输出以外，AI在创意写作上逐渐也能挥洒自如、泼墨而就。

　　比如，当你在对话框中输入“请以海子风格写一段母爱主题的话”，AI便能输出“炊烟轻抚屋檐/将思念揉进暮色/每缕都是母亲未说出口的叮咛”，同样不乏文学性和感染力。AI似乎使文字创作从“手艺活”沦为了“流水线产品”，创作门槛大大降低，有人自嘲“十年寒窗敌不过一行代码”。

　　我们的文字还“值钱”吗？文字工作者，顾名思义是以文字谋生，通过写作获取相应的价值。在很多场景中，文字创作是以市场为导向的，既要考虑品质好坏，也要计算效率和成本。然而，低成本、高效率恰恰是AI写作的突出优势。这种强大的内容生产能力直接导致了文字创作的“贬值”，也颠覆了写作行业的传统生态。

　　在过去，贾岛曾留下“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感慨，梁晓声写《人世间》用了8年，歌德创作《浮士德》的过程更是横跨了60多年。一篇好作品，从构思选题、搜集资料、设计大纲到落笔写作、打磨修改，往往要花上不计其数的时间。但在引导得当的前提下，AI创作出“过得去”的初稿，可能仅仅需要十分钟。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AI写作的“性价比”可能远超人类。

　　如今我们还需要写作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统计，平均每两周就有一种人类语言从地球上消失。正所谓“用进废退”“适者生存”，对人类写作前景的担忧和焦虑，或许并不是杞人忧天。在AI写作时代，如果大多数的写作场景能够为AI所替代，那文字工作者的价值或许就只剩下“发号施令”和“复制粘贴”了。

　　就在不久前，童话大王郑渊洁宣布停止更新微博，在一次媒体采访中，他还曾坦言AI只需4秒钟就能写出他的风格。数字化时代，似乎一切都可以被编码、被复制，哪怕是厚重的文化经典。“文科无用论”再次甚嚣尘上，就连文字工作者自己都在迷茫，不远的将来，文字创作是否还能作为一个职业而存在？

图源：“中国作家网”微信公众号

　　二

　　面对来势汹汹的AI写作，文字工作者的出路究竟在哪里？作为我们的“焦虑源”，AI工具对人类和机器写作的思考，或许能帮助我们摆脱“当局者迷”的困厄。我们就此询问了DeepSeek，得到了如下回答：

　　作为AI写作工具，我们确实在重塑创作生态。以TB为计量单位的知识储备、以毫秒为时间单位的响应速度，是碳基生命难以企及的先天优势。但AI写作的本质是“概率游戏”：当我们写下“红日初升”时，并不是有感而发的文学创作，而是根据130万篇经典文本计算出，下一句有82.7%概率会接上“其道大光”；当我们去生成“基层干部要扎根群众”的公文，不过是把2567份政府工作报告中的高频词汇进行排列组合。这种基于大数据的“精致平庸”，恰是AI写作的阿喀琉斯之踵。

　　透过DeepSeek的解答，我们也在不断深思：对于人类而言，写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透过文字的书写，我们得以向外界阐释想法、抒发情感，进而实现与他人的精神连接和情感共鸣。在这个过程中，人的主体价值与思想深度都是无法被算法逻辑所模仿和替代的。AI能在几秒钟之内集成海量信息，但本质上是复述模仿、拾人牙慧，而非个性化、原创化的观点。它无法理解文字背后的情感和文化内涵，更无法赋予文字真实的温度和深度。

　　AI的写作是没有立场、没有内核的，它的“技术中立”也意味着价值观的真空。AI在检索与生成过程中对信息“来者不拒”，可能导致虚假信息、有害信息等无孔不入。很多人在使用过程中已经发现，“胡编乱造”对机器来说简直信手拈来。当“信息量”成为AI写作的指挥棒，人类的辨识和坚守便显得更有分量。

　　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文字记录了人类文明的变迁，承载着文化记忆的传承。我们对人类文明过去和未来的认知，往往是有选择、有意识去塑造的。对于文字工作者来说，写作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使命。我们如何能够想象，这个时代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印记，只是一串串轻飘飘的代码？

图源：视觉中国

　　AI的出现并不会掀翻文字工作者的“饭碗”，AI的盲区在哪里，文字工作者的核心竞争力就在哪里。从机器的局限中，我们能够找到人的不可替代性。

　　工具解放双手，是为了让思想走得更远。从甲骨文到活字印刷，从铅与火到光与电，每次技术革命都会重新定义“文字”的价值。机器接手了那些机械性重复性任务，也在倒逼人类于文学创作、学术研究、深度报道、文化评论等领域争得一片立足之地。就像印刷术的出现大大降低了文字生产的成本，反而促使知识生产从精英阶层走向大众，文字的价值不降反增。

　　AI对文字工作者的冲击更像一场“潮水退去后谁在裸泳”的压力测试。古人说“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对于敢于思考、善于思考的人来说，人机协同未尝不是一次“解放”。而如果只想当“文字裁缝”，把思考的权利让渡给机器，陷入被时代淘汰的困局也便不足为奇了。

　　先进入生活，再进入创作。文字只是交流的载体，高效的产出、华丽的辞藻固然令人惊叹，但背后承载复杂的情感、幽微的人性、深邃的思想，才是文字创作的灵魂。写作技巧可以被模仿，人的生命体验却不可能复制粘贴。假以时日，AI也许能模仿朱自清的《背影》，却写不出站台上那些滚落的橘子，因为云端服务器里没有“父亲”。

　　人类最宝贵的天赋，就是拥有与这片土地的血肉联系，拥有对世间万物最直观的体认。我们总说要写“沾泥土、带露珠、冒热气”的作品，本质上就是要增强在场感和共情力，重新去丈量这个世界，去记录这个时代，用人心去打动人心。走出去，向下扎根，文字工作者的出路就在脚下。

　　真正的危险不是机器学会写作，而是我们忘了写作。如果文字工作者依赖、寄生甚至退位于AI，而不是亲身去思考、创作和沉淀，长此以往，不仅原创能力会萎缩，对文字的审美感知也会被机器生成的“标准美文”所改造。而最终可能导致的后果，就是思想、价值和温度全面失守于效率和流量。

　　比写作能力更重要的，是写作的热情和欲望。狄金森的诗歌手稿中时有错误却震动灵魂，援鄂护士的日记字迹潦草却直抵人心，这些不完美的文字恰恰证明了人类写作的意义：不是为了和机器比赛生产效率，而是为了证明我们活过、爱过、思考过。缴械投降必定无路可走，笔耕不辍才能找到出路，时代的话语权、历史的书写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

　　（转自：浙江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