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简单心理Uni

“我觉得很难到5%。”访谈中,王心仪说出了这个体感的近乎残忍的数字。
在她所接触并感知到的社会现实中,全国只有不到5%的孩子们能在校园里享受到心理教育与心理咨询服务。

理想与现实的碰撞:校园心理咨询的困境
几年前,王心仪在加州大学尔湾分校完成了犯罪学与心理学的双学位。彼时,她的研究聚焦于青少年犯罪背后的社会文化因素,这门看似小众的学科,却意外叩开了她对人性更深的探求。
一堂名为“青少年不良行为”的课,成了她职业选择的转折点:“当老师说出‘父母提前、主动地进行安全的性教育,可以显著帮助青少年更健康、更安全地看待并处理性行为’时,我忽然意识到,如果我未来要选择一个职业,这个职业一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应该是能够实质性地帮助到我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关系,甚至更大范围内的教育。”
带着这份理想,她考入美国哈佛大学继续攻读学校心理咨询硕士。然而,2020年疫情席卷全球,最终她选择了回国发展。
回国后,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所国际学校担任心理咨询师,却没想到遭遇了“水土不服”。
校方将心理咨询视为“风险管控工具”——学生一旦出现自残倾向或自杀意念,解决方案往往是劝退;家长则把咨询师当作向学校施压的传声筒。
她就像块奥利奥夹心饼干,被挤压在制度和人情之间。更深的无力感来自结构性矛盾:掏钱的是家长,求助的是孩子,而咨询师能干预的空间却被制度壁垒死死框住。
在资源优越的国际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仍是边缘议题。而残酷的现实是,能够上国际学校的孩子在人群中也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王心仪说:“现阶段的青少年其实在心理健康意识方面,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家长一代。他们能够觉察到自己情绪和心理状态出了问题,但当他们真正产生求助意愿时,家长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一些王心仪接触过的孩子们,往往已经退了两三次学,每一次退学都会加重他们的心理创伤及内心的动荡感。
她也碰到过一些孩子私下向她寻求帮助,比如告诉她:“老师,我最近失恋了,想找咨询师聊一聊,但我不想让家长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但事实上,目前国内很多青少年的咨询服务都必须签署家长同意书,否则无法开始咨询。这让很多青少年都觉得求助无门。

这种多重身份带来的压力,远远超出了心理咨询本身的挑战。这让她感到非常疲惫,也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职业道路,甚至对国内的心理咨询行业失去了信心。
但也正是在经历了这些挑战之后,她逐渐明白了在国内做校园心理咨询师真正需要面对的现实和困难。

破茧重生:「培养计划」体系化培训与同伴支持的力量
在美国的咨询教育体系中,通常设有临床心理学(clinical)和咨询心理学(counselling)两个不同培养方向,王心仪在研究生阶段主修校园心理咨询(school counselling)。美国教育体系具有显著的课程自主性,学生可根据个人兴趣灵活选择课程设计、非正式学习、教育媒体设计等多样化课程。
然而这种教育体系也存在明显局限,特别是在心理咨询技术培养方面,未能形成扎实系统的训练体系。据她观察,校方通常仅安排1-2个课时对核心咨询技巧进行概要讲解,这种浅层教学模式难以满足咨询师职业发展的深度需求,因此,在回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面临着国内咨询环境的适应期。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选择成为了简单心理「心理咨询师培养计划Pro」项目的学员,继续精进更加体系化、结构化的培训学习。
王心仪说:“两年前,我刚开始加入简心的时候,其实心理行业内对于这种培训项目是有不少质疑声音的,但随着课程的进行,我逐渐打消了这些疑虑。”
不论是具体的地面培训,还是每一次线上课程,都让她深入地了解到国内心理咨询行业的整体发展趋势、核心技术以及咨询师的职业发展路径。她不仅在技能上得到实质的提升,也获得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和前辈的支持。
回顾自己在简心学习期间和同学们相处的感受,她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两个词:一个是“童真”,另一个是“敏感”。
她之所以想到“童真”这个词,是因为无论是在每一次与同学们的线下见面,还是在线上的交流互动中,大家对于心理学这个学科或对自己目前所从事的事业,都怀有一份非常纯粹而朴实的初心。她能明显感受到,大家对心理学抱有单纯而真诚的热情,而不是出于世俗的功利目的。
而“敏感”这个词,则是因为在很多语境、社会文化背景下,敏感往往被视为一个负面的标签,甚至会带来一些消极的评价。但在简心的同辈学习氛围中,她却感受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体验。在这里,敏感不再意味着脆弱或负担,因为简心的同伴们给了彼此足够的包容和安全感,使得这种敏感变成了一种优势与力量,帮助大家更好地共情和理解彼此。
正是因为有了简心这样安全和包容的环境,让她在这些年学习的过程中,不仅在专业技能上得到成长,也建立了真正能彼此支持和理解的同伴关系。这种环境让我更加认可自己当初选择心理学行业的初衷,也更加坚定了她未来在心理咨询道路上继续前进的决心。

超越传统:数字化工具与社区新生态的探索
如今,王心仪的身份早已超越“学校心理咨询师”。她开始将目光投向促进青少年心理教育的更底层的解决方案——数字化心理干预工具。在博士课题中,她将研究如何用此类工具降低青少年的求助门槛,从根本上造福这个年龄群体。
她还与伙伴共同创办了一家名为“柠檬水”的工作室——这里既是心理咨询室,也是咖啡店,未来更想成为心理疾病康复者的职业孵化站。这里包容和接纳心理疾病亲历者们,她也希望通过自己和伙伴的力量,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心理健康社区。
她在教育公司里和对心理学抱有热忱的高中生们一起孵化各类心理相关课题,也会在公益项目当中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输送社会情感学习课程。她说,希望自己也能够影响更多的新生代力量,投入到中国的青少年心理学发展过程当中,在他们的心理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曾经的无力感,已经更多的化为了积极为家庭、学校进行心理健康教育的动力。
访谈中提到了一个问题:现在的你,想对那个时候困在咨询室当中,感觉力不从心、不知该如何帮助孩子们的自己说些什么话?
“走出去,走出去,”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还在摸索,但我想如何解决青少年们面临心理困局的答案或许就存在于咨询室外,存在于那些悄无声息的,但暗流涌动的,每一刻和孩子们的真实连接当中。”

或许我们无法立刻拆掉高墙,但至少可以让被困住的人知道,墙外有人愿意伸手。
作者:Auror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