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噗少侠

　　01 尘埃落定

　　宋卫平，在中国房企圈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狂狷这个词似乎专为他而设。这个充满诸子百家气息的描绘，将一个志向高远、拘谨自守、洁身自好、狂妄褊急，又不遵礼法的人，活灵活现的摆在了人们眼前。

　　但这也注定宋卫平超脱时代，带着士大夫飘然远逝的孤独，隐隐变成了一个错位的悲剧——以至于，人们很难想象如此不羁的他，究竟该如何谢幕。

　　在去年7月，绿城那次告别会上，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受到媒体热议：

　　“遗憾有很多，但老是在遗憾里面，人就没办法活，有时候要宽慰一下自己，人总是受时代的局限，但我基本尽力了，达到社会的一般评判标准，也算是一个成功者，聊以自慰，马马虎虎。”

　　随后，解读他的文章如飞花飘絮，竟让后来的讲述者产生一种重复的乏味感。

　　可是，曾经尘埃乍起——他是那个嬉笑怒骂，胡乱开炮的宋大嘴，既可以为房屋质量对下属大吼，对建筑图纸抓狂，又以天蝎座极具控制欲的糟糕表现，让他严苛的管理方式屡遭诟病。

　　而后，尘埃飞扬——他是那个反思地产原罪的观察者，对时代怀有独特的洞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融绿之争中前后失察，竟一纸违约，上演了一出巨大的闹剧；即便最后推动了绿城混改，可他却在一种半退休的状态中，沉沦许久。

　　现在，历史终归尘埃落定。

　　究竟该怎样评价他呢——这位有着深厚文史造诣，曾效仿媒体先贤创办过两份报纸实践人文理想的地产领袖，如若要他自己执笔，他又会如何抒写这一段侘傺下海、波诡云谲的人生？

　　这个问题让人难以下手——从这点上说，人们之所以还在想老宋，不单是他曾经创造出一个口碑可嘉的绿地，而是许多人，很想去看到这类强硬的理想主义者，向这个世界低头和认错。

　　可他偏不。

　　很多人以为，老宋将会像大部分的第一代民营企业家一样，出门带枸杞，闲坐聊珠峰，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

　　事实也似乎如此——到2020年6月15日，宋卫平已经卸任蓝城华德置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6月19日，宋卫平不再是益谦（上海）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

　　这仅仅是个缩影——今年年初以来，宋卫平已经卸任8家公司法定代表人，不再是29家公司实控人。

　　2020年3月至6月，俨然成了宋卫平的密集卸任月。

　　事实上，作为中国地产界最好的产品经理之一，宋卫平还在不停地做着探索性的工作，专心致志搞乡村小镇建设、养老、现代农业等产业——就在近期，宋卫平还特地来到南昌大学，针对小镇建设与南大校方进行了战略签约仪式。

　　看似淡出视野的老宋，依旧在他的赛道上奔跑，哪怕他不再年轻，一路气喘吁吁。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尼姑思凡——是三个佛教中的语言。或许，这也是解读宋卫平这大半辈子，一些不错的视角。

　　02 金刚怒目

　　叔本华曾说，人生就是钟摆，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但对于老宋来说，他的钟摆两端，更像是愤怒与愤怒。

　　这很奇怪，毕竟在人们的印象中历史系出身的宋卫平，身上颇有“士大夫”之遗风。多年以来，他身上的知识分子似乎烙印也未有半分衰减，面对聚光灯时，他习惯闭目凝神，伴以哲学式的回答与思考。

　　早些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宋卫平曾回应记者提到余英时先生旧著《士与中国文化》，曾坦言：“士反正肯定是为帝王思，为天下谋，这是传统，以后没有帝王了，就说为天下谋是一个基本的价值倾向。”

　　乍一看，这似乎是一个温和儒雅、慈眉善目的人，在多次采访中，宋卫平也谈吐不俗，和蔼可亲。

　　但有趣的是，坐而论道的老宋，一旦离开书桌，投身地产，在自己曾经的绿地王国里，就成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完全没有一点书生气，脾气极为暴躁，对手下非常严厉。

　　他对房屋品质的严苛到了偏执的程度——他亲自给重要的项目挑选材料，为了一堵墙的颜色，或者一个窗户的弧度，甚至不惜推倒重盖。

　　而据一位离职员工描述说，曾经的项目老总最怕宋卫平去检查，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因为他什么都懂，总是挑毛病。他亲眼见到的一次，由于项目经理两次回答不上来问题，被当场免职。“老板脾气很坏，但人很好。”

　　这让宋卫平一手奠定了绿城在房地产行业品质标杆的地位，但也让老宋奇怪的形象深入人心——“知识分子”与“暴君”，这两个的冲突的不断映射到网络上， 而随着媒体碎片化的理解、娱乐化的解读，让宋卫平看上去像一个疯癫、暴躁、甚至可笑的老头。

　　最有名的事一些炮轰同行言论——2008年，他言辞激烈地批评万科降价“对行业不负责任”；到了2009年，他又放出豪言要“赶超万科”；到了2010年，他带领参观团考察龙湖之后，又热烈地赞美这个竞争对手，“你们可以卖掉绿城的股票，买龙湖的股票。”

　　最经典的是，他甚至对万科的产品破口大骂——“要是我们的房子做成这样，产品经理会自杀N次!”

　　从这一点上来说，宋卫平的这张嘴像是宣泄愤怒的喇叭，而不是吃饭的家伙——从来不分场合、时机、年代，从圈内骂到圈外，从小宋骂成老宋，几十年来，愤怒如影随形，是他最忠诚的伙伴。

　　广为人知的是，在上世纪80年代，宋卫平还在浙江舟山党校做老师时，就曾对学生说：“在一个人品比我差、学问比我差的人手下工作，是我人生的奇耻大辱！”

　　语出惊人，又痛快淋漓，宋卫平随即停课，被迫下海。

　　从这点上说，宋卫平同期的企业家认为“学而优则仕”才是正途不同，老宋从不掩饰对权威的轻蔑，对官僚体制形式主义的憎恨。

　　他不容于体制，体制也不容于他。

　　更到2002年，宋卫平的愤怒从圈内烧到圈外。在那段时间，宋卫平斥巨资组建绿城足球俱乐部，十数年却徘徊在保级边缘。后来，李书福炮轰足坛黑幕，掀起足球揭黑运动，拉着老宋一起开发布会，抨击中国足协。

　　但在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上，李死活不肯再说，记者全部到场后，李书福临阵退缩，老宋则独自面对闪光灯，硬着头皮对着看不见的黑暗开炮，捅了个天翻地覆。

　　直到现在，新浪体坛明星板块还保留着“宋卫平作客新浪聊黑哨”专题。

　　甚至，老宋回杭州干了房地产后，也从来没有掩饰自己对宏观调控的不满，经常语出惊人，负尽狂名——“这几年我们努力发展、拼命发展、高负债发展，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设置安全系数?2005年调控来了，2008年来了，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去年它会来、今年它会来吗?来了应对就是!”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商人，上天给了他多次犯傻的机会，他全抓住了。

　　“我不会轻易让自己失败。”受邀采访时，宋卫平曾多次表态。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老宋用难度很高的方式，把自己作死。

　　代价无疑是惨痛的。

　　从早年愤世嫉俗，猛烈批判体制弊病社会陋习，最后不得不到被剥离出体制，跑到珠海一家电脑公司当文员开始，老宋的人生就伴随着他的愤怒，跌跌撞撞，一言难尽。

　　1994返回杭州，拿15万块钱与妻子夏一波、杭大同窗寿柏年创建绿城后，刚好国务院宣布房改，地产行业春风满地，宋卫平对房屋品质的专注与苛求也成就了绿城数十年的口碑和他个人的美名。

　　但对于产品质量的吹毛求疵，也让那时的绿地的房屋造价高昂，公司资金链极为紧张，到2008年负债率竟高达140.1%，而随着当年金融危机爆发、房价下跌，绿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若非10月14日杭州推出24条“房地产新政”救市，“恐难再见宋卫平”。

　　而从生死线上撤下来的绿城在那几年间也没能缓过劲来。甚至在2011年，网上出现了绿城破产的传言。直到后来九龙仓以51亿港元入股绿城24.6%股份，绿城局面才稍作缓和。但2013年，绿城负债率仍高达73%。

　　而到了2014年，吴晓波就曾发文称：“宋卫平被当时宏观调控的最后一发子弹‘击杀’。”

　　然而，如此愤怒的表达，实则是一个的自负，与精神世界的洁癖。他不允许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存在一丝不见光的东西。他们不需依附任何人，腰杆子硬，所以他们的人生也不会太顺。

　　也正是这些给外界呈现的，全是不服输的倔强，和太想把所有事情都做完美的急迫感。在2011年绿城最为困难的时刻，宋卫平曾与属下在西湖边吃饭，酒酣时潸然泪下，嘴里反复念叨着：

　　“我只是想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正因这样，对世界永远愤怒，永远朋克，让老宋多了一分悲剧色彩。不过，宋卫平远未如此——金刚努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老宋这个强硬的理想主义者，骨子里却对世界充满着最温柔的期许。

　　03 菩萨低眉

　　愤怒的另一面是慈悲。

　　在多次访谈中，宋卫平表示，在他25岁时，就认真地研究了“人类将往何处去”的命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不能算是知识分子。”

　　在他的表达中，能承载自己对世界完整看法的绝佳载体是房子——“有身段、有表情、有美感、有艺术、有生命”，而不仅是一个建筑物，“它要经得起时间的洗磨”。

　　而对于资本，他似乎也抱有贬斥态度：“资本太强大，会使人逐利，这是人类的误区和异化。”他的表述很有乌托邦的色彩，公司只要能持续做下去就行了，“一个企业家在45岁以后一定要明白这个问题。”

　　对资本异化的恐惧，也集中爆发在了2014年——在那场著名的融绿大战中，宋卫平决定把绿城交给孙宏斌，企图借融创让绿城重焕生机。

　　彼时，宋卫平曾经对记者们说，出售绿城股权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然而不到半年，他就后悔了。同年的12月23日，绿城就公布了一则《中交集团与宋卫平先生及关联股东签订绿城股份收购协议》。

　　宋卫平“隐遁”仨月后，绿城以牵手国有独资公司中交集团告终。在该份协议公布前，宋卫平曾发表“检讨与反省”称，“经过这100多天，我发现把绿城卖给了一个不应该卖的人。”

　　一纸“毁约”，带来的是信誉的受损，对此，宋卫平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做出了很“宋卫平”式的决定——当他的手机上密集传来业主、合作伙伴的投诉后，他将与融创的合作不成功称为“野合”，甚至放出了更狠的话，“对不起消费者的人，本来就没有信用可以讲。”

　　为了品质，口碑，老宋不惜得罪了多年的兄弟。当事人之一的孙宏斌，在老宋变卦之后，却表露出对宋卫平的理解与惺惺相惜——“你永远是我大哥”。

　　这一次，宋卫平将自己最好的产品绿城切割出去，很多人以为老宋的职业生涯已然结束 ，人们隐隐看到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溃败的身影。

　　当时，戚掌柜就说：”老宋过去太辛苦了，太理想化了，想把所有事情做到尽善尽美。如今企业卖掉了，手里拿着几十亿上百亿的现金，做点理财投资，完全可以活得轻轻松松的呀。“

　　可在2014年后，老宋发动妻子，鼓动下属到处借钱，峰回路转之间，将自己对产品的执念带到了桃李春风，83平米的小别墅户型图在朋友圈刷屏了好几年——“我想一个标准的小镇，应该有酒馆、茶室，几家风味餐厅，一到两个书店，几间电影放映厅，有广场、有湖、有礼堂……”

　　这个小镇得以落地，可以说，正是宋卫平人格中的理想化一面的浓缩——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安逸，不停压缩尊严，管住嘴巴，将火爆脾气亲自熄灭，低下头静静地做一件他认为是对的事情，不再去管别人怎么说。

　　房子是一个符号，宋卫平也是。

　　在此之后，桃李春风在过去几年里，成了中国各地上千个特色小镇的学习样板，总共接待了10万多人次的业内考察学习。

　　“宋卫平的血液中，连50%的商人都不是。”曾经的绿城副总经理冯雨峰，是宋卫平杭州大学的校友，也是他30多年的老朋友。在他看来，宋卫平另类之处在于，除了对于产品的严苛，他能不计较利益冲突，真心对待手下的人：在2009年绿城拍到上海的一个地王，原因是“上海的项目股权被置换，必须给原来的团队找到事情做，明知不赚钱也做”。

　　宋卫平这样的理念贯穿始终。

　　比如，曾经的绿城没有设置人力资源部门，而是叫“本体建设部”，宋卫平认为，人是最重要的资产。甚至，他对公司的定义是：以商业模式运行的社会公益企业。这样的定义也会让人很不解：绿城到底是公司还是公益组织?

　　这样的执念有一个最直观的例子——不断稀释自己在绿城股权，从而逐渐淡退之后，老宋将重心放在了蓝城。到2017年底，老宋决定亲自培养蓝城的年轻人，用一年的周期对这些储备干部进行专项培训。参加选拔考试的年轻人，据说光论述题就要写6000多字。试卷中有一道题是：

　　基于个人成长经历，解读王阳明说的“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从这点上说，宋卫平教育也有着独特的感情，他在自己构架的世界里，似乎一砖一瓦下都藏着一个个历史典故。

　　杭州的育华学校是一个绝佳的反应——这所绿城赞助的学校，是杭州最好的学校之一，每年招生录取比例高达7:1。而素质教育是这所学校最大的特色。每天下午，都有高质量的科学、艺术课程，孩子们可以自由选择。

　　“这里的孩子真的像孩子。”一位老师说。而从2001年到老宋淡退，绿城累计投入已经超过10亿。“学校赚的钱主要用于两个方面，一是改善教师的待遇，一是滚动投入教育。宋总没有从学校拿走一分钱。”

　　宋卫平对教育的探索有着自己的想法，他曾坦言：“会游泳的人世界观不同”——曾经，在绿城的园区服务体系中，3至18岁的孩子都要学会游泳，由物业公司组织学习，所有发生的费用由绿城承担，而绿城总部会检查所有项目中孩子的参与率、合格率。

　　甚至，宋卫平对园区的幼儿园老师挑选有一条奇怪的要求：“必须有天使一样的笑容”。

　　杭州地产界资深人士曾说：“房地产行业有一些优秀的公司是可以模仿、接近的，但绿城不行。因为它完全是宋卫平个人的一种追求。”在很多人看来，宋卫平并不是个常见的房地产商人，“他的追求，和古代的士大夫很像。”

　　从这点上说，宋卫平的复杂的性格中有火的一面——对房子，对行业，对周边的人和事，更对这个世道，他时常愤怒，会像个刚断奶的孩子哇哇大叫。这多少近乎于一种精神病态，但深层来说，他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似乎比别人更多一些。

　　同时，他的性格里也有水——深沉，冷峻，对去向何方这类的哲学问题，抱有真挚的思考，甚至，不时就说出一堆常人难以理解，或者莫名其妙的话，更要命的是，他会把这些按常理根本没有必要去想的事情，执拗的做下去。

　　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坚持。

　　曾经，宋卫平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就是“去宋卫平化”。而张亚东认为“去宋卫平化”包含了三个内涵：人文情怀、客户至上和产品主义，这三点正是绿城的根本。根本不存在“去宋卫平化”。

　　这是一种涉及灵魂的东西。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写道：

　　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般人，甚至坏蛋，也常常比我们通常所认为的要天真烂漫得多。

　　包括我们自己，也是这样。

　　04 尼姑思凡

　　在去年那场接近1个小时的个人告别演讲中，宋卫平花了很多时间谈论土地制度、媒体责任、中国乡村现状等问题，尤其谈到他的小镇业务更是滔滔不绝。

　　最后他却自嘲道，“我是人老话多，是该退休了。”

　　可是，神仙也会动凡心，何况凡人。

　　卖掉绿城后，宋卫平也未必甘心。虽然在4年前，宋卫平就萌生退意。当时，老宋的好搭档、老同学寿柏年有一次出差，在机场大口吐血，随后清空自己所有股权，宣告退休。这给了老宋极大的触动，他们这一批人已经不再年轻。

　　不过，或许对房地产市场的心灰意冷，才是压倒老宋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上，宋卫平一直地产调控都颇有微词：“从2010年调控以来，中国房地产行业就一直不正常，市场不像市场、行业不像行业、企业不像企业。”

　　到了2012年后，他更是在每次采访中都会痛斥限购限贷的调控政策：“市场里应该有自由交易、基本的信用，以及在这个市场里面进行交换的各个主体的自由处置权。但这些在房产行业里面，经过2005年、2008年、2010年的调控后，已经变得十分扭曲，面目全非。”

　　他试图把绿城的困境归咎于此，觉得自己并没有失败，只是时运不济。2014年融绿之争后，宋卫平已不是大股东。他名义下的股份要么已捐给慈善基金会，要么帮夏女士代持。而因为股份限制，老宋再创业，也没法再干一家房产公司。

　　那时，整个世界似乎都把宋卫平继续干房地产的路给封住了。这个曾经让他声名鹊起，费尽心力才得以容下自己追求的行业，最后还是抛弃了他，而留下了另外一群不大一样的人。

　　这或许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可是，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精力似乎消耗不尽。或许也不尽然。不过，对老宋而言，身体的老化，只是让他比年轻时干同样一件吃力的事，需要更多一些时间去休息，醒来还得照样上路。

　　在筹备了几年之后，他把自己的追求从房地产转向小镇，从城市转向乡村。

　　蓝城是他最后的底牌。

　　同样的，在2019年7月14日，老宋一退一进，是告别，也是重逢——那天下午，蓝城和绿城正式签署了首个合作协议，合作范围就主要针对已确权的小镇项目。宋卫平对蓝城的个人持股比例达70%。他将绿城比作女儿，把蓝城喻为儿子。

　　宋卫平说：”仔细去反省自己的方方面面，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因为机缘巧合后面读了一些书，才有了今天的能力。有太多的不足，希望二次为人吧，如果有轮回的话，希望下辈子再做的时候做的更好一点。

　　到这个年龄已经差不多是最后一段的尾声，所以必须要做好，所以就做中国的乡村（小镇）。”

　　在过去几年，老宋亲自培养的那一批年轻人也陆续毕业。毕业考试由老宋亲自出题，最后一道压轴的大题，他问这些年轻人：如何以“利他之心”推动小镇建设？那批年轻人，很多都被他派到了乡村。

　　江苏溧阳是老宋交出的一个答案。2018年，蓝城进驻了溧阳南部9个自然村，他们要把脚下6500亩土地，变成一个田园乡村样板。这6500亩土地中，有2500亩农田和自留地，蓝城会全部从农民手中流转过来，做有机农业。然后以农业为基础，发展旅游、康养、文化等产业。

　　在2018年3月，这里正式动工。宋卫平亲自担任项目董事长，而操盘手是跟随宋卫平20年的老绿城，包括绿城景观和房产的创始团队。过去两年，蓝城只做了两件事，种地和造景。

　　这里，也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悠然南山。

　　其实，对于资本来说小镇经济，乡村经济是一个灰色地带。大多数企业在这一区域的注资，象征意义远大过实际意义。人们不想在红线遍布的地方做太多停留。

　　国内研究三农问题的权威专家陈锡文曾强调，要特别警惕资本进入农村，他认为农民失去土地，是最大的灾难。不过，在悠然南山，蓝城在接收农民土地的同时，也为他们安排好了未来的道路，创造岗位是一方面，转化有机田又是一方面。

　　在相关采访中，宋卫平也坦言：”这样的地方如果连我们都不去，就再没有人去了。“

　　而老宋的坚持，也有了一定的成绩——据统计，截至2020年6月30日，蓝城业务已遍布浙江、江苏、山东、河南、安徽等22个省，111个城市，营造376个美丽家园，其中，政府代建项目91个，小镇项目共计83个，其他项目202个。

　　从这点上说，这些年一些宇宙级房企的领军人，张口就说自己是农民，不大懂道理，可心里的算盘打的比谁都精，在三四线城市吸血，落得一地鸡毛，又打着农村的大旗，开始蠢蠢欲动。

　　比起这些人，老宋要可爱得多。起码，在条路上，他是真的在做事。

　　05 最后一个宋卫平

　　在很多人的眼中，老宋可能是个拎不清本色和角色的人。

　　往往，他说话一旦认真、投入，别人只会记住了他某句话的情绪，从而得出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他越认真，别人越觉得可笑。

　　但他却独一无二。

　　他在小学三年级就读过《三国志》、《说岳全传》，多年以来，在历史哲学方面，也阅读过大量著作。他还读过金庸，称最喜欢的大侠是令狐冲，那样的潇洒大度、放浪不羁，或许才是是他追逐的方向。

　　但实际上，据很多接触过宋卫平的记者讲，他更像杨过，不时就流露出些孤傲和冷清，让人难以接近。也有人说，他的性情像东晋的隐士嵇康，清高、不羁、狂放，又自傲，骨子里存有叛逆精神。

　　同时，他还是围棋高手，从不点到为止，一路攻杀到底，大开大合，不按套路行事。他的棋牌技艺有着相当水准，曾自创“牌法”，编写过一本桥牌方面的专业书，也和棋圣聂老爷子有过“友谊切磋”。

　　他还好赌。可以说是中国地产行业最聪明或者最自负的赌徒。直到现在，依然流传着他在拉斯维加斯豪赌的段子。

　　哪怕是与客户的饭局，他也会不断地打赌，赌每个人的生日、血型、星座等等。在他看来，所谓的“赌”就是一场智力游戏，他通过每个人的言谈举止来下各种推论。他乐此不疲，坚信自己“对这个世界观察的细腻程度超过一般人”。

　　可所有他所钟爱的东西，本质上，都得讲究对“势”的理解与把控。他曾讲，学历史的更善于战略分析，因此，他对自己的大局观很自信，更相信自己对大势的判断。不过，他又始终无法摆脱凭直觉与喜好，爱下赌注，又下重注。

　　这让他在一定的时间里，风光无限，但更多时候，又让他失意难平。

　　翻开老宋的另一面，他又时常常讲建筑与人、与自然、与社会的关系。他总以自己认定优质的产品为标准，他喜欢按自己的规则办事，即便投资者也无法左右他内在的决定。

　　他的思维很发散，从他看过的院士的传记，一直说到了乔布斯，他一直带着一种人文情怀在做事。这也让很多理想主义者为之感动。

　　但宋卫平始终缺乏一种平衡感，他学不会妥协，总是选择一种激烈的方式去表达。从这点上说，他或许是一个思想家，但却不是现在大环境下的智者，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他始终是一个独特的精神符号。在心理学上，有一个容易让人自我怀疑的问题：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你这样，这世界会好吗？

　　如今，环顾四周，看着这满目狼藉的房地产圈的怪事，人们才终究发觉——如果人人都是宋卫平，这个世界或许会更加美好。

　　为了看清他，我们也不由地挺直了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