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马牛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在《世界因你不同》中，李开复写道：我曾经一度以为父亲并不爱我。他很少表达他的感受，当我逐渐成年的时候，发现他也有他的「爱的语言」。比如他经常趁出门散步的时候，叫我一起出门上学，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一小段路，这几乎是我们唯一的独处时间。现在想想，父亲总是把这种爱隐藏在沉默的行动里，以至于太阳的光芒总是使月亮的光辉失色。平静的岁月里，父亲对我的影响，是通过读他的书，听别人讲他的为人，解读他的梦想而形成的，然后在岁月的流逝中，被我慢慢地吸收到灵魂里。
像李开复这样的企业家还有很多，因为深受父亲的影响，他们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就像任正非所说的那样：没有父亲在困难中看见光明，指导并逼迫我努力，就不会有我的今天。
明天是父亲节。我们把几位企业家和父亲的故事分享给大家。祝天下所有的父亲，节日快乐。
1
曹德旺的父亲曹河仁是福建福清高山镇人，年轻的时候到日本当布店学徒，后来成为上海永安百货公司的股东之一。
1946 年，曹德旺在上海出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曹德旺的父母决定全家搬回福清高山。曹河仁买了一艘机动铁壳船，打算将家中所有的家产运回来，没想到货船在海上遭遇风暴，沉没了。接踵而至的是，当曹德旺的母亲拿着自己的首饰换了些钱在老家盖房子时，恰巧国民党溃败经过高山，到处抓壮丁，把正在曹德旺家屋顶铺瓦的工人抓走了，于是对方家人一直来哭闹。曹河仁最终不堪其扰，又回到上海。
直到 1956 年夏日的一个晚上，曹河仁从上海回来了。被母亲一把推醒的曹德旺看着眼前那个瘦瘦高高的人，发现和记忆中的父亲无法重迭了。曹河仁把曹德旺叫到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啊哈！小印度，你长高长大了，再长下去，就和你爸爸一样高了。」
彼时，刚回乡的曹河仁正处于生活的逆境期，由于不会务农，他在农村总是被人瞧不起，曹河仁的脾气也因此十分火爆。那时候，恰巧曹德旺非常调皮捣蛋，每逢乡亲到家里告状，曹河仁都会狠狠地揍儿子一顿。曹德旺因此感到委屈，认为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14 岁那年，曹德旺因顽皮整蛊教导主任后，不愿也不敢回学校，于是辍学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得非常伤心。委屈、惭愧、懊恼、悔恨，各种滋味都有。于是母亲从队里牵了一头牛回来给曹德旺放。
一年后，曹河仁骑着单车到农场找曹德旺，让他回家帮着做点小生意。回家后，父亲第一件事便是教曹德旺学骑自行车，随后带着他一起骑去福州进货。当时曹河仁骑自行车从福州买些香烟运到高山卖，从中赚取差价。但那时候是不允许自由买卖商品的，抓到就会当投机倒把论处。就这样，曹德旺开始了与父亲一起贩卖烟丝的生活。每趟进货 30 斤左右， 100 多公里，来回 3 天。从第三次开始，他与父亲的商业分工形成：曹德旺负责进货、曹河仁负责销售。
在某个冬日，曹德旺在进货的途中因身体不适昏倒在一个小杂货铺老板家。见儿子迟迟没有回来，于是曹河仁连夜出发，沿路打听曹德旺的下落，直到找到那家小杂货铺。
这以后没多久，曹河仁改做水果生意，于是曹德旺每天得凌晨 2 点起床，冬天顶着寒风，夏天冒着酷暑，和父亲一起卖水果。后来因为利润太低，水果生意做了三四年，曹河仁又回头做起了烟丝生意。结果不到一年，便被当地的工商局抓了。执行者，是曹德旺小学的一个同班女生。那时候碰巧曹德旺的母亲得了浮肿病，常常肿得走不动路，于是家庭的重担都落在曹德旺一人身上。
1968 年，曹德旺的父母看儿子老大不小了，便给他找了个媳妇。结婚后，曹德旺开始自己出来做白木耳生意。曹德旺说，「我最初的经商理念，都来自于父亲，我的很多人生的感悟，也来自于父亲。父亲喝酒时常说：男人有没有本事，并不是看读了多少书，关键是看做了什么事，怎么做事。」
曹河仁很喜欢喝酒，经常让曹德旺去买，在这一去一来的路上，曹德旺通过偷喝也练就了酒量。有一次，曹河仁一边剥着花生酌着酒，一边问曹德旺将来想做什么。当曹德旺正在想该如何回答时，曹河仁自顾自地接着说，「做事要用心。有多少心就能办多少事。你数一数，有多少个和心有关的词啊？」
曹德旺伸出手数着，用心、真心、爱心、决心、专心、耐心，似乎十个指头用不完。他向父亲反问道：有那么多的心吗？
「当然有」，曹河仁说，「但当你悟到爸爸讲的道理时，爸爸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
「以后，我的确知道了。随着我事业的发展，我能数出来的心，已经不是一双手能够容纳得下的了。而且，父亲的确也不在人世了。有时喝了点酒，我总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偷喝父亲的酒，如果我总是认真地倾听父亲的回忆，或者，父亲还在吧？」曹德旺说。
2
「我的父亲基本上就是决定了我的一生。」潘石屹说。
在潘石屹的印象中，父亲潘诗林知识渊博，从来没有难住他的问题，但他跟人比较疏远。「父亲本来是一个大学生，在外面读书和工作，突然下放到一个特别封闭的农村里，干一些农活，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小时候，潘诗林对他管教十分严格。有三件事是潘石屹必须要遵守的——不许说脏话、必须刷牙、成绩要好。
当然，潘诗林也有温情的时刻。有一次，潘石屹得了一种怪病，全身都是大片的红点，村里各种偏方都治不好，最后没有办法，用荆棘包在一起擦，擦得潘石屹身上直流血。个头不高的潘诗林见到了，立马背着儿子走了十几里路到公社的卫生院去看。去了好几次也不管用，最后快不行了，于是潘诗林又背着儿子到解放军 133 医院。
从性格上来说，潘石屹认为父亲特别乐观、坚强。「早年甘肃遭受大旱灾，两个妹妹都已经饿得要送给别人的情况下，他每天干活回来依然哼着小曲。」
下放到农村的潘诗林很有创新精神，他在家里的自留地里种上了水稻，还在旁边挖了一个鱼池。有一年端午，丰收后的潘诗林做了许多粽子，回报当年帮助过自己的邻居们。
无论家庭多么困难，潘诗林都坚持让孩子们上学，即使有人嘲讽他：你们读了这么多的书，还不是照样受罪？潘石屹高考前一周突遇车祸，为了让错过高考的儿子还能继续上学，他偷偷跑到隔壁县城给潘石屹报名参加中专考试。其后，潘石屹又凭借优异的成绩考上大专。
1984 年，潘石屹从中国石油管道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河北廊坊石油部管道局任职。当潘石屹决定下海创业时，许多人都认为潘石屹是神经病，而潘诗林却坚信儿子的选择。
潘诗林压根没想到潘石屹会出名，多年后，在儿子做的许多公益事里，除了教育，他最支持潘苹果。
2008年，潘石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老了，当时潘石屹的母亲在瘫痪了 38 年后去世。此后，潘诗林精神很不好，也不怎么吃饭，整整半个月，潘石屹守在他的卧室外，晚上就睡在沙发上。有一次迷迷糊糊刚睡着，潘诗林走出来，对潘石屹说，「我真是感觉到了孤寡。」在潘石屹的印象里，要强的父亲一辈子从未这样软弱，他总是反复地强调：人一定要坚强，不一定要精致，你看村子里面多少人的祖祖辈辈都活得挺好、都很快乐。
听到父亲的话后，潘石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以后得多陪陪我爸爸。」
3
李彦宏的父亲李贵富是化工厂的一名锅炉工人，年轻时充满好奇心，家里的许多东西都是他亲手做的。
早年李贵富喜欢晋剧，他经常带着儿子去看戏，一度让李彦宏痴迷上了。上初中时，李彦宏由于贪玩逐渐厌学，于是李贵富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并告诉儿子：你要努力读书考大学，我们普通家庭没有后门可走。被刺激了的李彦宏开始拼命学习，最终考上北大。此后，李贵富逐渐不再约束李彦宏，让儿子对人生有了更多独立的决策。
上大学后，李彦宏有点后悔自己选择的专业，为了鼓励儿子，李贵富想到了「冰棍疗法」。李贵富让儿子在火车站卖了一个暑假冰棍，体会到生活艰辛的李彦宏回到学校后立马努力学习。
1991 年，李彦宏去到美国读研，为了怕儿子孤单，李贵富经常给李彦宏写信，告诉儿子：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只有吃得苦中苦的人，方能成为人上人。当李彦宏决定回国创业时，包括导师在内的所有人都反对，唯独父亲支持他回来。
李贵富晚年喜欢书法和太极，这两项成为他修身养性的主要手段。李贵富也非常热爱大自然，他 80 岁生日时李彦宏带他去贵州爬山，几百米的高山，他爬上去后虽已汗流浃背，却依然兴致盎然。
李贵富弥留之际，医院给李彦宏打电话，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上呼吸机。当时李彦宏很着急说赶快上。后来等到李贵富醒来时，他说：为什么要把我捆起来，为什么要给我上呼吸机？我知道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所以如果我再昏迷的话，你不要再给我采取这种抢救措施了。
于是在李贵富第二次昏迷时，李彦宏做了一个尊重父亲的决定，不上呼吸机。
父亲去世那天，在殡仪馆回来的路上，李彦宏的母亲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给儿子，她说：你戴上吧，过去你是有爸爸的人，以后你就没有爸爸了。那个戒指成了李彦宏父子之间的一个纽带。早年李彦宏从美国买了一条金项链，回国后觉得戴着不合适便给了父亲。于是李贵富把这个金子重新打造成了一对戒指，戴了十几年。
也许是因为思念和遗憾，父亲去世后，李彦宏常会梦见他。就像余华在《第七天》中写道的一样：我走遍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眼睛里挤满老人们的身影，唯独没有父亲的脸庞。
李彦宏说，「我跟父亲很像，都是不太善表达的人，但人又很善良，又特别愿意倾听别人的话。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平时很忙，见他的时间也不多，但是他过世后，大概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已经梦到过他至少五六次。冥冥当中我觉得还是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有很多应该相处的时间，没有给到他，其实这是我特别后悔的。」
「我父亲一生虽没有轰轰烈烈的丰功伟绩、显赫炫目的名声地位，但在我们心中，父亲是一个正直善良、伟大优秀的父亲。我们这些子女的成长跟他的教导无论如何是分不开的。我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是父亲引用先贤的一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句话一直激励着我追寻自己的理想，坚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后来我把这句话演绎成一句我经常用来勉励年轻人的话：认准了，就去做，不跟风，不动摇！」
4
老布什（左）与小布什（右）
老布什去世后，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悼词中写道： 90 岁了，我的父亲依然从飞机中跳伞而出。有一天，父亲正在住院，他的老朋友，前国务卿贝克，偷偷给他带进来一瓶灰鹅牌伏特加，他高兴坏了。即便是在他最后的日子，父亲的生命也有启迪。他一边老去，一边教会我们如何带着尊严，幽默和善良而老去。
「年轻的时候，父亲曾经历过两次死亡。十几岁的时候，一次葡萄球菌感染几乎要了他的命。几年后，他躺在一个救生筏里在太平洋上飘荡，一边祷告希望救生部队能先于敌人找到他。在父亲所有的不幸中，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人生最大的悲剧——年幼爱女的过世。我们后来知道，父亲这个把信仰深藏内心的人，天天为她祷告。从我父亲的角度，这些濒死的经历让他更加珍惜生命的可贵，他发誓要把每一天活到极致。」
「父亲和很多同代人一样，不太喜欢宣扬自己报效国家的事迹。但他却教会我们，当官，为公民服务是必须的，也是崇高的。父亲喜欢大笑，特别是自嘲，他有一个电子邮件群，专门用于朋友之间分享最新的笑话。在他 73 年的婚姻中，父亲每天都在以身作则地教导我们如何成为一个好丈夫。他娶了他的初恋，崇拜她，陪她大笑，陪她痛哭，对她始终忠诚如一。」
「对我们来说，父亲接近于完美。但是，并非完全完美。他不擅长打短时比赛。在舞池里也比弗雷德·阿斯泰尔差远了。他不爱吃蔬菜，尤其讨厌西兰花。顺便说一句，他把这些缺陷也遗传给了我们。」
「上周五，当我被告知父亲不久于人世时，赶紧打电话给他。接电话的人说：我觉得他能听见你说的，但他已经一整天没怎么说话了。我说：爸爸，我爱你，你是一个很棒的父亲。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爱你。」
参考资料：
1.《心若菩提》，人民出版社，曹德旺
2.《朗读者李彦宏：谨以此诗，献给我的父亲》，央视
3.《百度CEO李彦宏：锅炉工父亲打造他成中国首富》，健康生活，陈新
4.《潘石屹父子走出平凡世界 |封面》，博客天下，李天波
5.《我的价值观》，江苏文艺出版社，潘石屹
6.《小布什在葬礼上含泪与父告别（悼词全文）》，中国新闻网
图片来自网络
本篇作者｜大军 主编｜王滔
编审｜陈润江顾问｜王淑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