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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仑:​仅仅一年

冯仑:​仅仅一年
2021年04月12日 10:47 新浪网 作者 冯仑风马牛

  文|冯仑 (微信公众号:冯仑风马牛)

  疫情这位「不速之客」来访已经一年了,我原以为它只是短暂停留,没想到却变成了地球人的「常客」。

  「新冠,原来是这样的」,这是在一年以后我才有的切身感受。

  马上又要过年了,人们对此似乎没有太多热情,渐渐也有些麻木了。经过一整年的磨砺,人们对节日、对假期、对春节都少了些期待,多了些平淡。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变化对未来究竟会有多么大的影响,现在我觉得还不太好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变化成就了一系列新词。

  第一个词是「隔离」。

  这个词以前离我们很遥远,只有在提到希特勒搞集中营、波兰驱逐犹太人,或者对待难民的时候,我们才会联想到「隔离」,所以在从前的概念中「隔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特别是去年春节前后的两个月,我体会到其实「隔离」在疫情来袭的时候还有另外的意义——「隔离」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善意,感觉到了从容,也感觉到了安全。

  隔离中最大的改变是人与人的距离。

  如果把你搁到 10 平方米的监狱里,在你进去之前里面已经塞了 20 个人,监狱外面是围墙和铁丝网,你会感到压迫和窒息,内心充满被迫害的恐惧和愤怒。但是如果只是把你放在家里,让你尽量不要外出,不要参加很多人的聚会,这样的一种隔离,实际上会让你感觉到某种安定、安心和温暖。

  由于跟外人的距离变远了,我们跟亲人和朋友反而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于是变得更亲近了。我的一个朋友甚至说了这样一个笑话,他说:「我平时总是出差,和家人很少见面,如果再隔离下去,我就又要爱上自己的老婆了。」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

  当然,突然一下把平时有点儿疏离的人放在一个小空间,有些人也会感觉有点儿不适,甚至要重新去界定角色和彼此间的关系。比如有人在隔离期间家庭出现了矛盾,因为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几代人天天见面,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产生了压迫感和局促感。

  但总的来说,过去这一年,我们的隔离意识和体验增强了,「隔离」也不再只是一个带有贬义的词。

  第二个词是「呼吸」。

  过去我对「呼吸」没有感觉,因为人只要活着就在呼吸,吸进新鲜氧气,吐出二氧化碳,这叫吐故纳新。我们从来没觉得这是一件特别的事。但是过去这一年大家突然戴上了口罩,于是我们知道呼吸大有讲究:如果不戴口罩,病毒就可能进入口腔、鼻腔,然后带来巨大的灾难。

  这一年在「呼吸」这个问题上我感到很局促、紧张,特别是坐飞机的时候,常常很想把口罩摘下来,但是一看周围的人都还戴着,就努力忍受整个航程期间的憋闷感。

  我才意识到原来呼吸也分自由的呼吸和不自由的呼吸。而且我原以为只有自由的呼吸是快乐自在的,是安全的,现在才知道,其实不自由的呼吸有时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一种安慰、一种生活的方式。相反,有时候完全自由的呼吸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所以现在在人多的地方,我们都知道一定要戴上口罩,这样有助于防御病毒。

  总之,过去这一年在「呼吸」这件事上我们受到太多的限制,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第三个词是「口罩」。

  以前都是生病的人才戴口罩,口罩设置了一道屏障,但也给自由呼吸设置了一道障碍。

  我以前特别抗拒戴口罩,相信很多人也一样,它让人感觉很闷,而且呼出的气还得自己再把它吸进去,觉得这样非常不畅快,甚至会让人感觉模样有些怪异,所以总想把它取下来。

  但过去这一年我搭乘了 107 次飞机,每次都要戴着口罩,在任何写字楼里、人多的地方也都戴着口罩,久而久之居然习惯了。现在戴着口罩,我感觉呼吸很顺畅,很舒爽,很自然。

  甚至看了各式各样的口罩后,我觉得有些口罩还是挺好看的。我还发现戴上口罩以后,无论是女性还是男性,所有的人好像都变漂亮了,因为大家只露出明亮的眼睛。

  口罩在这一年变成出门必带的一件物品、一种防护用具。我现在会在每一件衣服口袋里都放一个口罩,任何时候伸手都能掏到口罩,这样我才能放心地出门。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第四个词是「绿码」。

  过去这一年「绿码」成了「护身符」。无论我们走到哪个地区、哪座城市、哪个村庄、哪家超市,都要显示自己的「绿码」。如果没有「绿码」,你都不敢出门,没法儿做生意了,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绿码」,你就不是个「人」,别人也不把你当个「人」。

  「绿码」最初是从杭州开始使用的,现在成了全国社会管理、交通和防疫的最重要的工具。这个「码」的发明太了不起了。

  起初我用这个「码」时还觉得有诸多不便,填写信息时要详细到家里的门牌号,很烦琐。在这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家的门牌号是多少,这不是「凡尔赛」,因为我也从来不记得别人的电话号码,只看通讯录里的人名。即便这样,这一年下来我居然也觉得习惯了,走到哪儿都会自动地掏出这个「码」。

  万一「码」变色了,就得赶紧去医院,或者在线咨询医生,等于可以每天给自己做体检,这是太了不起的一个东西。

  还有一个词也越来越被关注:线上生存。

  因为疫情,很多线下活动搬到了线上。

  在过去,线上开会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我们觉得还可以,但是如果要天天在线上工作,大家肯定感到不可思议。然而这一年我们却习惯了这样做。线上开会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都可以,10 分钟也可以。

  与此同时,各种线上办公、线上社交、线上娱乐、线上生活的产品和软件越来越多,我们逐渐感觉这是一件好事情。网络已经让我们分不出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

  假如你一整天不开手机,会突然觉得你的世界失重、失衡、失真。只有当你拿起手机,一会儿在线上,一会儿在线下,才觉得这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而没有手机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感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事情,怎么应对生活。

  前两天我把手机落在一个地方,因为记不住自己的司机的电话,办完事出来以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后来我灵机一动找了辆出租车,跟出租车司机说:「大哥,手机借我用一下,车钱给你多加点儿,你就带着我在四周转悠吧。」

  于是我就拿着他的手机不断地给我能记住的号码打电话,但由于这个手机是个陌生号,我打电话过去对方总是不接。结果出租车司机带着我转悠了半个多小时,好在最后终于有人接电话了,我这才把自己解救出来,上了自己的车。

  你看,如果出租车司机也没有手机,周围人都没有手机,我就抓瞎了。我就得走路回去,或者去硬拦别人的车。一想到要回到这样一种状态,我就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今天由于线上生存方式的出现,我们的效率大大提高:在任何地方都能实现办公、娱乐和沟通。这就是过去一年我们朝线上生存方式转变的结果。

  我原以为疫情只会持续两个月,结果就这样,一年过去了。

  不过,那两个月让我有了时间去翻检一些过去遗忘和疏忽的物件,思考一些事情,还完成了《避疫六记》。现在回过头再来看,值得写的远不止这「六记」,应该至少还有刚才讲到的「五记」可以加上,但是此情此景已不同了。

  把自己隔离在小的空间、压缩在那两个月里,当时的心境,那份特殊的情感、特殊的观察、特殊的体验,对我来说弥足珍贵。作为疫情暴发被迫隔离时的私人生活的记录,我觉得还是值得再去回味一下的。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是沈复的《浮生六记》,它是对私人居家、情感生活的一种美好记录。我借用这个「六记」到「避疫」的这两个月当中,所以取书名为「避疫六记」。

  在整理本书的文字和图片的时候,我得到了多位朋友的襄助:安徽宣城的谢其斌先生和黄山黟县的汪彦女士分别托朋友搜集棠樾村牌坊群照片;特别让我感动的是,台湾著名摄影师许培鸿先生还专程前往林语堂故居拍摄。在此,我对他们深表谢忱!

  这一年很特别,我们也经历了很多变化,但我希望这一年只有「仅仅一年」,今后我们必定会拥有更健康、更美好、更舒展、更灿烂的生活。

  是为序。

  2021 年 1 月 15 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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