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 ICON
——德菲因
最近提到“公众人物”四个字你会想到什么?“自我表达”“发声”“不要被表达”“社会责任”……从年初到最近“It's not your fault”相关女性议题,公众人物几乎带来了近几年前所未有的大量“发声”。
在这些公众话题下,他们或多或少地揭开了真实的自己。做自己和公众形象之间的平衡,是大部分名人一生都在思考和为之付出的事。
我们追溯历史,发现了一位上世纪具有代表性的法国女性——德菲因·塞里格。她的前半生作为新浪潮导演们的缪斯而活,特吕弗、雷奈、路易斯·布努埃尔纷纷为她创作专属角色;但这次,我们希望从她的后半生开始聊起。
1975 年的一个下午,塞里格在新片的拍摄空隙接受了采访 [1] 。
—“为什么想要接拍这部片子?”—“如果女性可以讲述自我,我们将会见到前所未见的探讨角度。”
这部新片叫《让娜·迪尔曼》,3 个半小时,只有一个内容,一个中年寡妇 3 天的日常。
听起来很乏味是么,是的,但塞里格在影片做的这些事情,为儿子做一日三餐,刷鞋,洗衣服……这不是我们很多人母亲半生的日常么?
在这部影片前,女性在影片中的角色拥有怎样的关键词呢?性感、金发、美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当时的社会中,导演是男性,编剧是男性,经纪人是男性,女演员们合作的所有伙伴几乎都是男性。
塞里格的前半生就是男性导演们心中最完美的缪斯之一。在雷奈眼中她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里,穿着黑色纱裙摇曳在阁楼里的神秘女性 A;在特吕弗手里,她是《偷吻》中风韵依旧的鞋店老板娘;在路易斯·布努埃尔执掌下,她是《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中金发碧眼的贵妇。
她凭借这些角色,已成为了一个伟大的演员,但她内心总是感觉到一种缺失。
直到她遇到了《让娜·迪尔曼》这部戏,一个新人女导演的邀约。塞里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认为帮助电影行业中的女性,是你作为女演员的职责吗?"—"我只是想和女性合作。"
塞里格一口气接了三位女性导演的邀约。她在这三部戏中,找到了此前感受到的缺失——女性的表达。女导演才能了解到的,并与女演员进行感同身受沟通的,女性的表达。
在导演香特尔·阿克曼眼中,人们见惯了在家洗碗的妻子,所以对于这个角色,她需要一个打破大家印象的女性——一个洗碗的女明星。塞里格是她的唯一人选。彼时她还接了另外两位女导演的邀约,“从影 15 年,终于能和 3 位女导演合作,实在太棒了。”
但现在听起来很简单的话,当时说出口、做出行动是需要付出巨大勇气的。塞里格自己说过,当一位女演员选择和女性站在一起时,她其实就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机会了,因为你只能接受你相信的女性角色。
但塞里格没有退缩,她拒绝妥协,借着工作机会变少的契机,她开始自己筹划一些女性相关的影片,让更多影视行业的女性从业者们,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演的女性戏里,有没有哪一场是表现女性间友谊和温情的?”
—“没有,从来没有过。”
提问的是塞里格,回答问题的是辛迪·威廉姆斯,以上这段对话来自塞里格执导的纪录片《美丽无言》。
塞里格和好朋友卡罗尔一起用了两年时间,去到好莱坞再回到法国,她将那些困惑自己的问题,同样也问给了 24 个影视行业的女性从业者,拍成了这部“野心之作”。
这些提问即使现在看来也毫不过时。
“你为什么想成为演员?”“你现在接到的角色都是什么样的?”“如果你是男性,你还会选择做演员吗?”“与男导演合作和女导演合作时,你感受到的区别是什么?”“说说你第一次面对镜头时的故事”……
回答也都很有趣。“有时会有好点的角色,但只有个别明星能拿到。”“第一次去华纳那天我永生难忘,他们想让牙医敲掉一点我的下巴,让脸颊看起来小一点。”……
朱丽叶·贝托、艾伦·伯斯汀、简·方达、雪莉·麦克莱恩和玛丽亚·施耐德……这些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们,对着镜头第一次剖开自己。像最初问威廉姆斯的问题,塞里格也同时问了艾伦·伯斯汀,她就觉得多亏女性运动,这几年已经在变好了,“作家现在已经不好意思,像过去那样模式化地刻画女性”。
朱丽叶·贝托居然也有过“恨自己不是男孩子”的时期,“我在电影中寻找的,是活着的理由”。如果你看了原片,你就会发现:影片中的任何一位女性,她们都只是表达了她们自己,放松又自然地。
简·方达盘腿坐在地上,穿着廓形长裙,几乎素颜,说着“他们在我脸上涂抹,完成后我都认不出自己了,好像我是流水线的产品”。不仅是她,整个片子中女性们都很少浓妆,穿着都已宽松和廓形见多,颜色以黑白为主。
这些女星的穿着转变与另一位女性的努力有着莫大的关系——Gabrielle Chanel。
INSIDE CHANEL | 第二十八章《嘉柏丽尔·香奈儿与电影》
如果你关注了今年的奥斯卡,就会发现有不少明星选择穿着「特别的」香奈儿礼服出席,像是Margot Robbie 穿的就是 26 年前的 CHANEL 高定晚礼服,而佩内洛普·克鲁兹的黑色礼服则是以香奈儿1995春夏高定的一款裙装为灵感,由维吉妮·维娅特别创作而成。
这些 Karl 时期的香奈儿高定与香奈儿设计的戏服有着惊人的相似:简约的高级感,正如 Gabrielle Chanel 本人所说:流行稍纵即逝,风格永存。
香奈儿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为塞里格设计的衣服,已经超越了戏剧服饰的概念,雷奈在影片中用到了大量虚实穿插的叙述,而人物的服饰就对剧情推动起到了重大的作用。塞里格时而穿着黑色斗篷裙,时而穿着缀满羽毛的黑色纱裙,这部影片里,服饰的转变就是“虚实的转变”。
塞里格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身着香奈儿女士设计戏服
影片上映以后,塞里格在剧中穿的裙子成了众多女性向往的对象,黑色雪纺裙成为了电影史上的传奇。
真实的时尚是能够让精神和身体在其中自有徜徉的。香奈儿之所以能够让女性们为之鼓掌,是因为她发扬的是人来驾驭服饰,而非服饰压制人性。除了塞里格,珍妮·摩露、罗密·施奈德、伊丽莎白·泰勒、简·方达这些女星也都是香奈儿的忠实粉丝,这些名字很多也出现在了塞里格的《美丽宣言》片中。
上世纪前叶,女性穿着还是以浮夸的装饰、收紧的束腰、沉重的各种衬裙为主。时装的款式是社会特性与人格自我属性的相互映照。
很多中国人较早接触上世纪的欧美文化是《泰坦尼克号》,第一次看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点不是“You Jump,I Jump”,而是 Rose 不断被拉紧、再拉紧的束腰,那是上世纪初,但很神奇,那个时候中国的电视里充满了各种塑形衣的超长广告。
影像是真实生活的写照,但它更快,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开电影的眼睛。 1930 年代,Chanel 女士去了好莱坞。当时的好莱坞盛产金发性感女郎,歌舞剧风靡,处处极尽奢华。
Chanel 来好莱坞,想做点不一样的。她丢下了那些繁复的花纹和收腰等等,像她设计的每季新时装一样,把礼服裙设计得简约、舒适。从《Tonight or Never》中我们可以窥探到香奈儿设计的一隅,这部影片所有的戏服都是香奈儿设计的,黑色长裙,方形衣领,修长、不束腰,现在看来也完全时髦 OK。
香奈儿比当时的时尚快一步,所以并不被好莱坞理解。
他们认为香奈儿设计的衣服太简单,无法贴合当下的审美。所以香奈儿走了,回到了法国。多年后,美国最为畅销的《LIFE》杂志写到:“Gabrielle Chanel 所呈现的与其说是一种潮流,不如说是一场革命。”
香奈儿回到法国也并没有放弃对电影的尝试,于是有了后面与包含塞里格在内的一众新浪潮影人的深度合作。
这一次很幸运,香奈儿遇到了一群与她有同样理念的人,例如塞里格。塞里格对女性解放的认知,当然也包含女性服饰的解放。她喜欢穿裤子,穿条纹衫,这也是香奈儿所爱的。
当香奈儿将女性从繁复的帽子和狭窄的裙装中解放,女性在利落的裤装和简洁的帽饰中,释放出了全新的女性气质表达。
无论在电影,还是在日常,香奈儿的风格都深深地融入现代女性生活。她不为华丽服务,她的每一个设计都是她独立思想的体现,她既简单又高贵,永不过时。
时至今日,她的前卫和先锋都是女性前进的北极星。撰稿:小泔
部分采访素材 / 图片来源:
[1]卡利斯托·麦克诺迪,《德菲因与卡罗尔:反叛缪斯》(2019)
[2]同上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