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吾嘶
2020年6月7日，J·K·罗琳在推特上的“恐跨性别人群”言论引发众怒，随后，哈利·波特的扮演者丹尼尔·雷德克里夫批评J·K·罗琳：
“男人变性成女人也是女人。任何与此相反的声明都会抹除这些跨性别者的身份和尊严，并跟专业医疗保健协会所提供的声明相抵触，这些专业协会比J·K·罗琳更专业。”
事件发酵至近日，两个《哈利·波特》粉丝网站The Leaky Cauldron 和Mugglenet宣布和该系列书籍作者JK罗琳“划清界限”。
网站将删除JK罗琳的个人网站链接、照片，文案也不会再提及罗琳在创造魔法世界之外的其他成就。
无独有偶，前两天一份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于2020年二审判决书的一段话引发热议，这份判决书是关于当当网一起变性员工劳动争议案件。
这段话有法可依、有理可据，法是《关于公民手术变性后变更户口登记性别项目有关问题的批复》《性别重置技术管理规范（2017年版）》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就业促进法》的规定。
理是“现代社会呈现出愈加丰富多元的趋势，我们总是发现身边出现很多新鲜事，我们又会学着逐渐的去接纳这些新鲜事，除非它威胁到了他人、集体、国家或社会公共利益……我们尊重和保护变性人的人格、尊严及其正当权利，是基于我们对于公民的尊严和权利的珍视，而非我们对于变性进行倡导和推广”。
6月19日，Netflix上线了一部名为《揭开面纱：好莱坞的跨性别人生》的纪录长片，也有人将其命名为“好莱坞跨性别者电视史”。
这部纪录片以极其严肃、详实的姿态，将一百多年来好莱坞影院银幕、电视荧屏、网络视频平台中影像里对跨性别者的呈现勾勒出来，并且通过对大量参与到这些影像中的制作人、演员、导演、作家邓进行访谈，揭示了好莱坞或更广泛地说，媒体如何同时反映和制造我们对性别最深层的焦虑。
按照性别心理学中的解释，跨性别（Transgender）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
跨性别者或许通过变装、或许通过变性手术来完成新的性别认同，比如埃迪·雷德梅恩主演的《丹麦女孩》就是根据世界上首位变性人士生平改编的。
这部作品广受好评，但在这部纪录片中有人提出了不同的也引人深思的想法：
“让顺性别男性扮演跨性女，对我来说，就直接导致了针对跨性女的暴力行为。我认为 男性选择杀死跨性女的部分原因，是因为担心其他男性因为他们与跨性女交往过，就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因为他们害怕被这些人评头论足。
而这些人对跨性女的了解，完全来自于媒体。如果扮演跨性女的演员，又是他们熟悉的男演员。如果跨性女扮演跨性女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当你看到这些女性 在银幕外依然是女性时，就彻底打消了他们是经过伪装的男人的想法。”
然而真正的跨性别者在好莱坞的银幕、荧屏中多以变态杀手、被残忍杀害的人、妓女等形象出现。他们或她们也因此对《惊魂记》《剃刀边缘》以至《一个国家的诞生》《党同伐异》中对变装者的塑造都表示愤怒。
这其中的两难就是，很多跨性别者是通过媒体了解到自己的性别意识从而进入过渡的，但也是媒体让更多人误解了跨性别者，而媒体中他们或她们的形象鲜有正面的，也就加深了现实中对跨性别人群的歧视和敌意。
比如坎蒂斯在《犯罪现场调查》中，饰演一个跨性别舞者，后被溺死在公厕之中，当警察到现场之后，对她饰演的尸体指手画脚说：
“女性死者比看起来要沉啊，哇~她的手好大，瞧瞧她巨大的双脚，她做过隆胸手术，把死者的性别改成男性吧！”
坎蒂斯说，这个故事“非常暴力、非常可怕，而出于某些原因，这样的故事编剧愿意写、制片人愿意做、导演也愿意拍，因为这是人们经常会在媒体中看到的故事”。
《揭开面纱：好莱坞的跨性别人生》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其中提及的影视剧诸如《飞机头神探》《巴黎在燃烧》《哭泣的游戏》《男孩别哭》《石墙风暴》《变性》《蝴蝶君》《拉字至上》等等作品都或隐或现、或多或少、或自觉或不自觉地对跨性别人群造成了困扰乃至视觉上的暴力。
让我们历史回到当下，从纪录片回到现实，也从好莱坞回到当当网。
高某某因为做了变性手术被解除合同，她认为原因就是“就业歧视”，并且出示了当当网公司于2019年7月22日给自己发的函件，这样的表述也充满了“歧视和敌意”：
“高某某先生，您好！近期国航航班，发生了精神病员工严重侵害正常人合法权利情况，当当在做安排您返岗时，同时需考虑公司近千名员工的合法权利。”
故意称呼高某某为“先生”，而不是“女士”，本身就是一种不认同。这种不认同恰恰也是J·K·罗琳受到抵制的原因，她那条推特翻译过来就是：“来月经的人”？我知道有一些词可以代表这些人，谁来帮我找找这些词？Wumben? Wimpund? Woomud?（这几个词是Women的谐音）
“您作为精神病人，享有精神病人的权利。当当作为雇主，需要保护全体员工的合法、正当权利。这种权利的体现，不仅仅是精神病人发作时其他员工不受侵害，还要包括其他员工不在恐惧、不安、伦理尴尬的状态下安心工作。为了安全环境，您自行配备安保人员？还是您作为精神病患者，请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介入？”
“精神病人”的定义并不是当当网的偏见，但他们还是通过多次重复强调加深了这样的偏见。因为在中国有将“易性症”归类为“精神类疾病”，是一种少见的性别身份认同障碍。
根据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办公厅发布的《性别重置技术管理规范（2017年版）》之规定，进行性别重置手术的手术对象应当满足的条件包括对性别重置的要求至少持续5年以上且无反复过程，术前接受心理、精神治疗1年以上且无效等。
“女同事坚决反对您使用女厕所，男同事反对您使用男厕所。过往，公司在支持残疾人就业方面，如办公环境、如厕条件，做了很多努力。变性人如厕，如何做到、并尊重和保护其他员工的权利及意愿，请您及您的律师提供方案。”
当当网的这段话更是拿出了“杀手锏”“诛心术”，那就是即便有法律保护、医学证明，但犯了众怒、没有人接纳。
而且将跨性别者与残疾人类比，对两个人群都是一种恶毒的伤害。
即便到现在，这个问题或许也没有解决的方案，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们歧视和拒绝跨性别人群的理由。
回到纪录片《揭开面纱：好莱坞的跨性别人生》，以其中一个受访者的一段话做结：
玛丽安莱特·艾德曼说过：“孩子们无法成为他们看不到的样子”，这不仅仅适用于孩子，对于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我们无法成为更好的社会，除非我们看到了那个更好的社会；我无法进入这个世界，除非我看到了我就在这个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