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一位“私生活混乱”的90后女画家,她不画别的,专画“春宫图”
她的画作里男性是配角,主角则是享受 “高潮“与自我解放的女性。
她从2020年至今,创作了60多幅“现代春宫图“。

陈韦伶作品《旋转木马人》
至今在她的评论区,依旧有人会“善意”地忠告:

更有甚者会暗暗指责她“私生活混乱”。
而陈韦伶只是说:“我想尽可能让画面里的女人们都‘离经叛道’一回,成为快乐主体。”
陈韦伶为何敢于站在世俗常规的“对立面“,勇敢展现女性之“性”?
她又是如何走上“性主义”创作之路的?在她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生理卫生界先锋艺术家”
在陈韦伶的个人签名里,她这样介绍自己“生理卫生界先锋艺术家”。
陈韦伶之所会走上“现代春宫”创作之路,也正是因为小时候对“生理卫生”的不解与困惑。
陈韦伶出生的潮汕地区,拥有着岭南三大文化之一的“潮汕文化”。
潮汕文化最明显的表现之一就是:重男轻女。
陈韦伶便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中。
陈韦伶才刚刚四十天的时候,母亲便因为生下了女儿“被离婚”,而后她随着母亲来到外婆家。

陈韦伶对父亲和父亲的家人没有任何印象,但她对此从不觉得有所遗憾和缺失。
因为外婆和舅舅、舅妈都很疼她,在她的世界中外婆就是“奶奶”。
奶奶非常注重对陈韦伶的安全教育,告诉她被欺负了要打回去,要告诉家人。要想到人性最坏的一面,特别是对异性要有所警惕,即使再熟悉也不能单独相处。
但却又从未告诉她究竟是为什么。
小小年纪的陈韦伶并不懂得“性“是什么意思,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姥姥有关于异性的这些善意提醒,并熟记于心。
在教育之外,外婆也很疼爱陈韦伶。
看到她从小对绘画有着无限向往,就培养她走上学习美术的道路,最终,陈韦伶考入了广州美术学院,学习版画。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陈韦伶对“性”的困惑也日益加深。
生物课上,老师刻意跳开的那些“性话题“。
初中校门口,大妈贩卖的含有大尺度情色情节的漫画。
莫泊桑在《漂亮朋友》里大段的“性描写”。
这些都让陈韦伶感到陌生和好奇,但却始终一无所知。
最终这些困惑,在她上大学后达到顶点。
那时,陈韦伶交往了一个男孩,家人得知她的校园恋情,第一时间告诉她:
“如果有了婚前性行为,未来的丈夫就会看低你,就会不珍惜你了。“
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性教育“是一片空白,但长大后却突然面临和“性”有关的问题。
家人的话让陈韦伶陷入自我打架的状态,她不想违背家人的关心,但内心还有着对男性欲望的好奇,以至于有时候会产生小小的抵抗情绪。

“离经叛道“的开始
家人对“婚前性行为”的禁止,让陈韦伶不断地思考,“贞操“这个传统观念带给女性怎样的“枷锁”。
但家人对自己的提醒,也让她思考“贞操”是不是真的有道理。
这些矛盾的想法,让她产生了更深的纠结和害怕:
“有时我会想,假如我真的跟那个朋友发生关系,很不巧套套破了,又很不巧怀孕该怎么办呢?”

于是,她尝试脱离女性的主观视角,站在男性的方向去想象“性欲“的模样。
一个按部就班的绘画者,自此走上世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之路。
陈韦伶创作出了个人“性主义”第一个系列《欲》。

《冲上云霄》
虽然陈韦伶很少把男性作为创作的主题,但她的画作也并不是仅仅局限在女性视角上。
而是站在人类天性与本能的角度,自然地直面、呈现欲望的原始状态:
“我在想,如果我是男生,这(性)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这一次的创作之后,陈韦伶的视角也逐渐开阔,并逐渐将画面的主题放在女性身上。
在广美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绘本课,陈韦伶选择将小红帽作为自己的主人公。
她将童话里几百年来只有一副面孔的小女孩,画成留着卷发穿着时尚衣服的性感女郎。
并且把主题更改为“小红帽智取大灰狼”。
但很快老师便因为这个小红帽太过“成人化”而否定了她的想法。

陈韦伶大学时期作品
可她的理解,显然是不能被老师接受,也不被教育大环境所接纳的。
禁止令也并没有让她按下暂停键,她想到被禁锢的“小红帽”,以及那些年对生理卫生一无所知的自己:
“我觉得人如果成年了还不知道卫生棉条要往哪里塞的话,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但我自己确实就是这样”
于是在《欲》系列之后,陈韦伶开始将视角移向那些只能躲在暗处,或对性和自我一无所知,或在强压之下不敢直言,甚至以之为耻的女性。
并且因此创作出了《柔情似水》。

陈韦伶将女性的身体与自然山水完美交融,用工笔画的笔触含蓄地展现着女性自我探索“高潮”时的状态。
紧紧夹住小山和溪流的双腿,正是在告诉女孩子们,要勇敢地探索自己,接纳它并自然地与之共处,爱自己不要怕。

“爱欲后花园”中的现实思考
从最初的《欲》到《柔情似水》,陈韦伶的创作中一直在添加着新的思考和关怀。
她画下《在你的山河里流淌》,描绘父权社会之下的女性议题和思考。

她画《男票》、《男支》,宣示对传统中诸如“嫖、妓、娼、奸”这样的字眼,对女性的偏见的冲破与对抗。

除了深刻的女性主义思想,陈韦伶还关注现实。
某一次她被新闻里“男生组团在酒吧门口捡尸”的消息触动。
陈韦伶心想,如果躺在那里的是白雪公主,那还能遇到只是轻轻吻一下,只为拯救她而来的王子吗?

于是大学时被“叫停”的小红帽,成为了《唤醒老白》里的白雪公主。
陈韦伶以名画《马拉之死》中“马拉“的姿态,来呈现昏迷的”白雪“。

她以自己的画来善意地提醒女孩们,同时也控诉着那些无底线的卑劣“捡尸者“。
她创作《当妈妈去买菜后》,为那些被性侵的儿童发声,呼吁大家关注受侵犯女童。


2018年的奇点艺术节展会,陈韦伶带着她的画作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人气漫画家tango看到这些画作惊艳不已,当场便买走了一幅。
而当她的作品越来越多地展现在社会与大众面前。
铺天盖地的质疑和否定如潮水般袭来,有人甚至在毫不了解的情况下恶意揣测评论:
画风尺度这么大,是不是平常玩得花?
对于这些污言秽语和无端揣测,陈韦伶是愤怒的,但这并未能阻止她前行的路。
在看到陈韦伶的《白雪与魔镜》和《山雨欲来》之后。
有位女性网友这样评论:
“这两幅照镜子的刻画,像是把我内心对性的状态呈现出来了。比起与男人互动,我更感兴趣的是如何接纳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允许身体与性关联。”

陈韦伶的画让越来越多被羞耻感压抑的女性,走出阴影直面自己,沐浴在与自己友好相处的阳光中。
而最令她感动和印象深刻的是,曾经看到她的画捂住孩子双眼的家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自己的画展上。
在孩子发表对画作的好奇时,也不会刻意回避而是坦然地讲解给他们:这是男人的身体,这是女人的身体。
小时候的陈韦伶,总在重复地画着一棵苹果树,树下站着一个小女孩。
长大后她将一对沉浸在欲望中的男女画在了树上,树下站着一个对树上的一切感到好奇的女性。

《在苹果树上》
画成之后,她将这副《在苹果树上》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而曾经否定了“小红帽”的那位老师没有评论,只是默默地点了个赞。
而最让陈韦伶欣慰的是,她的创作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曾经她害怕一直告诉自己“远离婚前性行为”的妈妈,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但当她第一次将自己的作品展现在母亲面前,妈妈先是沉默许久,而后对她说:“画得不错,发我吧。”
从这之后,只要陈韦伶有新作问世,妈妈都会为她宣传和加油。

走出无知,才能警惕伤害
时至今日,陈韦伶已经以“性主义”绘制了六十多幅作品。
从最初的“男性视角好奇幻想”到如今的“女性主义社会议题的思考”,陈韦伶的笔从未停下。

陈韦伶房间中的画作
陈韦伶想通过笔下的世界展现真实的欲望和性,让更多的人可以坦然面对自己,享受性的愉悦。
同时也希望人们可以:“在不伤害自己和他人、不触碰道德和法律的情况下,去了解它。”
享受并不是放纵,节制也不意味着要压抑自己,更无需自我羞耻。
陈韦伶说:“每个人从小就会有性意识,有时候甚至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一点。”
正如人与自然一样,人与性与欲望的关系也是与生俱来的。
从儿童的口欲期,到成年人的生理期,每一项都与“性”息息相关。
但我们却很少去正视,又或者不敢去正视这一切。
但在讳莫如深的同时,我们的生活环境中又充满了陈韦伶儿时同款的“性规训”。

陈韦伶画作
家人会一遍遍地叮嘱孩子特别是女孩子:“坚守底线,否则就不值钱了。”
传统教育对于“性”也总是认为,不去提及便能远离,强制远离便能减少伤害。
但这样把孩子笼罩在真空和罩子里的教育,只能让她变因为无知,而遭受更多的伤害。
教育孩子最好的方式,并不是告诉他们“不许这样”。
而是让他们能够以他们可接受的方式,让他们了解懂得性知识,并在有着科学认知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
正如陈韦伶所说:“每年被性侵的儿童基数那么多,这种类型的性教育却又那么匮乏,许多留守儿童被熟人性侵后,甚至最亲近的家人都发现不了……
如果社会再没有一些警醒的话,可能没有孩子可以快乐地走出童年了。“
任何以爱为名义的拔苗助长,或者刻意躲避压制,都是对孩子的“捆绑和束缚,甚至会将他们推入深渊。
真正的安全感不是让他们做“活在套子里的人“,而是能够了解真相和现实,以有知对抗未知,时刻警觉和自我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