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这句出自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中的经典台词，被引用到了第4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官方宣传片的开头，该宣传片以时间为轴，回顾了1982年至2020年的39部最佳电影，其中王家卫曾凭借《阿飞正传》《重庆森林》和《一代宗师》三度获奖，另有三次提名。
和他合作的演员得奖或提名的几率也非常高，仅以香港电影金像奖为例，和他合作的演员们，曾获得四次最佳男演员、三次最佳女演员、两次最佳男配角和一次最佳女配角。
尽管网上流传着很多王家卫导演“折磨”演员的故事，比如不给演员看完整剧本，NG次数多等，但若从演员获奖和提名的次数以及观众的口碑看，又可侧面看出王家卫导演非常善于激发演员。
那么，王家卫导演到底是怎么和演员工作的，他的表演观又是怎样的呢？
01
若见到“演”已经不好
王家卫坚称，在他的电影里，驱动力是人物而非情节，所以他非常重视人物，会花很长时间与演员讨论人物，或给他们看与人物有关的资料，以帮助演员更好地了解人物的内心。
刘嘉玲在谈及《阿飞正传》中的创作时曾说：“做每一场戏，每一个表情、动作，王家卫都会讲很多资料给我知道，令我完全（被）说服投入角色中去。我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有什么背景，我母亲做什么，这些可能不会在戏中出现，却能够令演员易于投入。”王家卫也会介绍很多与角色有关的电影给她看。
为了让人物更加真实，让观众更投入，他会尽量选择与人物接近的演员，并挖掘演员身上的特质，巧用到人物身上，让人物和演员互相靠近。比如他会花时间去观察演员，和他们交流，甚至挖掘、放大他们身上的某些特色。“我从不让演员演他们自己之外的角色，我从他们的个性中借鉴了很多东西。”所以演员和他合作，也像是一次自我探索的旅程。
这种创作方法，与他对表演风格的偏好有关，相比去演，他更重视人的本能、直觉的反应，“我们平日生活，每一步都考虑得很清楚，所有事情都要安排得很精密、严谨，渐渐地我们便对事物没有即时的反应，也就失去了直觉。”当演员与人物融为一体，当不用提前记台词也不用提前排练，自然的反应便是出色的表演了。
早在拍《旺角卡门》的时候，王家卫就表示，“我不喜欢‘演’的方法，让我看得出演员在演戏，我会觉得是无瘾（无趣）……我喜欢真实”。
在宣传《堕落天使》期间，回答怎样才算演得出色的问题时，他也曾说：“若见到‘演’已经不好，很多时候好的演技是你说不出来的。尽管有人说演回自己才是最好，但真正的自己根本无法知道，所谓‘演回自己’其实也是在演。我想很重要的是如何演得令人信服，让观众投入角色。”
02
一边拍，一边改
在选择演员的时候，王家卫尤其重视他们的身体语言，比如气质、动作、表情，王菲的身体语言鲜活，他就在《重庆森林》中利用这个优势，多用身体交代心情，多拍她走路的样子、舞动的样子。在《花样年华》中，语言更是被缩到很少，演员“必须用身体，用细小的动作，用眼神来自我表达”，影片呈现的也更多是人物走路、说话和移动的方式。
为了充分利用作为创作材料的演员，他会把演员的形象、性格作为丰富剧本的重要参照，所以不是让演员去套一个在案头完成的剧本，而是一边拍，一边改，用一种动态的创作过程去充分地与演员碰撞，捕捉演员与演员之间，演员与导演之间的化学反应，所以才会有王家卫的剧本只有几页纸，他总是在片场改剧本之类的故事流传。
“我的习惯，感觉并不是有一个角色我都想好了，就想找哪个演员怎么去演，类似一件衣服找人试穿，不是这样的。我一般都是看见了你，我认为你应该穿什么衣服。我不认为编剧、导演可以一开始已经知道要演员怎样做，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的特质，相处下来，再依着他的特质去发展，这样最好。”
这种创作方式虽然比较费时间，但整个过程是鲜活的，所以最终呈现的效果也会让演员与角色更贴合，并充分放大演员身上的迷人之处，以及演员与演员之间的奇妙火花。
03
让观众忘情地走进电影的世界
选择与人物接近的演员也好，根据演员的特质丰富剧情也罢，都是为了让观众更相信，更投入，可以忘情地走进电影创造的那个世界，度过一段梦境般的时光。
因为“电影其实是一种沟通，不论是导演与观众、导演与演员，还是观众与观众之间的沟通，总之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
为了更好地与观众沟通，他特别喜欢为观众创造惊喜、冲击和感动，在访谈中提得比较多的词也是unexpected、impact等。为了增加新鲜感，他会启用新演员，或者在演员身上挖掘新的东西。
比如在拍《东邪西毒》时，觉得张国荣演潇洒倜傥的东邪没有惊喜，便改让他演“经常怀恨在心，有很多心事”的西毒，在拍《春光乍泄》时，则刻意打破梁朝伟身上的稳定感，让他在镜头前冒险，做疯狂的事情，以挖掘不同的味道。
因为他深知，电影院是人类情感的避难所，走入其中，观众是为了忘记日常生活中的烦恼与不幸，枯燥与无聊，在黑暗中尽情地体验伤心、喜悦、兴奋、失落，就像小时候中午放学跟着妈妈去电影院所体验过的那样。
《王家卫访谈录》参考书目
李惠铭 [英]李沛然 编；邵逸 译
撰文丨树儿
排版丨A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