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   ashes of time

　　笔者曾受邀演讲过一个题目《美国国防教育的10个关键词——兼与中国比较》，演讲的导语是这样一个案例：

　　现在网上有个说法很有市场，比较迷惑人：“只有本来不值得爱的国家才会费尽心思搞爱国教育”，“美国这么强大、自由、自信的国家，不需要形式主义的爱国教育。”

　　表面上，这种论调似乎有道理，也有论据支持。比如，知乎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看待中国国防教育现状？”

　　其中有一个网友是这样回答的：“只有大学才有国防教育，大一军训开始学的那个1.5学分的军事理论，太过时的课本，垃圾半吊子老师，基本没人听，对现在国家的政策和技术根本不了解，可能讲不好就涉密吧。”（2017-4-22）

　　在我们国家，大多数人18岁上大学。按照这位网友的说法，18岁才接受国防教育。那么，美国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国防教育呢？

　　答案估计出乎你意料——至少小学就开始了（还有的从幼儿园就开始了）！

　　美国的孩子们每天上课前第一件事，是向美国国旗宣誓效忠：

　　I pledge allegiance to the flag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o the Republic for which it stands one Nation under God， indivisible， with liberty and justice for all.（我向美利坚合众国国旗及其所代表的共和国宣誓效忠，这一上帝庇护下的国度不可分割，民众享有自由和公正）

　　宣誓由高年级学生在广播里领读，其他孩子在教室里起立，右手抚胸，跟读。如果有家长送孩子来晚了，不能再走动，而是停下来一起完成宣誓仪式。

　　……

　　今天要讨论的问题是，如果有美国孩子胆敢不向国旗致敬，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宾夕法尼亚州10岁的比利和他12岁的姐姐莉莲都拒绝向国旗致敬，理由是其父母是“耶和华见证会”的信徒，只向一个对象致敬——上帝，而国旗不在致敬之列。

　　根据有关法律，公立中小学的学生必须向国旗致敬，否则就面临退学处罚。两个学生分别向校方写信，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不向国旗致敬，他们的父母知道以后，也赶紧找到学校求情。然而，法律无情，校方坚持执行法律，要开除这两个学生。不仅如此，这个家庭还遭到周围邻居甚至社会的敌视和围攻，小杂货店也无法继续经营。

　　父亲戈比蒂斯不服，将学校告上法庭。前两个回合，戈比蒂斯赢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地方法院和联邦第三巡回法院都判决他们赢了官司，理由是——“向国旗致敬不能作为学童到该校上学权利的一个条件”。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个人斗不过组织，校方也不是好惹的，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那么，代表司法公正的美国最高法院判决谁获胜呢？

　　答案是校方。

　　最高法院的判决理由如下——向国旗致敬是“政治责任”，个人不能以宗教信仰为借口推卸这个责任。

　　最高法院的判决公开后，不仅戈比蒂斯一家彻底绝望，连“耶和华见证会”的其它信徒也受到“株连”，大人被攻击，小孩被退学……

　　上面这事儿发生在1935年，但接下来剧情反转，让人发现一个矛盾的美国。

　　这次的主角是西弗吉尼亚州的公立学校，他们也将不向国旗致敬的“耶和华见证会”信徒的孩子赶出校门。其中一个家长沃尔特-巴内特诉诸法律，官司一路打到最高法院。

　　这一次，最高法院又是如何裁决的呢？

　　答案是校方败诉。

　　最高法院认为，强迫学生向国旗行注目礼违反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大法官雨果•布莱克说：“强制表达出来的言辞除了自欺欺人外，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忠诚。对国家的热爱必须发自自主的心灵和自由的心智。”

　　这事儿发生在1940年，与上一个类似案子仅相隔5年。美国判决案子常常采取“案例法”，有雷同的案子，一般采取相似的判决。既然如此，5年前后两次类似的案子，判决结果为啥截然相反？

　　个人理解，司法判决理论上应该独立，但实际上常常受到社会的影响，并不是完全独立。1935年的终审判决，造成一些“耶和华见证会”信徒被视为不爱国而挨打，他们的孩子也无法正常接受教育，可以说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力”。因此，5年后的新判决进行了纠正。

　　上面两个案例中，国旗只是遭到“无视”，如果国旗被焚烧，当事人又会承担什么后果呢？

　　1984年，一个叫格里高利•约翰逊的美国人在德克萨斯市政厅前焚烧国旗，表达对政府的不满。等待他的是警察，因为根据当地法律，任何公民不得亵渎“庄严之物”，而国旗属于“庄严之物”。

　　格里高利•约翰逊不服，告到法庭。上诉法院援引宪法第一修正案支持他。这个案子最后又打到最高法院，最高法院则维持上诉法院的原判，理由值得玩味——“国旗保护那些蔑视它的人”。

　　这类事情常常引起美国社会广泛关注和激烈讨论。耐人寻味的是一些调查数据。比如，根据盖洛普的调查，支持“保护国旗”的绝大多数是没上过大学的人，那些上过大学的人则反对通过修宪“保护国旗”。看起来，美国大学的爱国主义教育很失败啊……

　　类似的案子还有一些，从中可以看到美国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了解对相似案例的不同判决，有利于认识一个全面而真实的美国，避免盲人摸象。

　　“许述工作室”创始人简介

　　许述，四川人，军事学博士，曾在战区级机关工作，并在《解放军报》、《书屋》等媒体发表文章70余篇，接受过凤凰卫视等媒体采访，受邀到华为等演讲十余次，出版专著《这才是美军》（中将王洪光作序），出版第一年5次加印，在京东新书热卖榜常居TOP3，登上三联书店畅销书排行榜，进入美国纽约公立图书馆和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 现在成立了工作室，专注于研究美军。

　　最新与耳闻合作出版《兵道》一书（乔良和余戈两位老师作序推荐，王洪光中将和任国强大校，姜鸣、江晓原、杨浪等名家封面推荐），主要内容是古今中外21次重大军事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