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客户端

故事:我小学时调皮捣蛋,开学没几天,老师开始整顿秩序,糗事至今难忘

故事:我小学时调皮捣蛋,开学没几天,老师开始整顿秩序,糗事至今难忘
2020年08月31日 16:11 新浪网 作者 新锐散文

  小学一年级时,杨珍老师是我们甲班的班主任,按辈分我该叫她表姐。

  校长陈伏江老师是我们双桥小学唯一师范毕业的公办教师,语文数学,音乐美术,样样精通。一见陈老师来教唱歌,同学们激动了不得,哪班上音乐课,全校学生的心就飞到哪班,歌声飘出校园,路边放牛的点着脚尖顺拍子,牛窜庄稼地里去了也不知道。

  入学那天,每个新同学怀里抱个小板凳站在操场上,老师整队,从高到低排成一排。有心细的家长搓根麻绳拴在板腿上,一边背书包一边挎板凳,上前线似的。陈老师站在队前,让我们一二一二地报数,然后让报一的往前站一步,几次都失败了,总有不识数的,不该站出来的站出来,该站出来的不站出来。陈老师挥舞着手上的小柳条,指指点点,做出要敲脑瓜的样子,但迟迟没有落下。越是着急越是出错,陈老师调查研究似的,皱着眉头随机抽问几个小同学:你几岁了?属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有的把属相报成了年龄,有的甚至根本没起学名。问来问去,竟没一个对答如流的。本家的一个兄弟,后来跟我邻座,个头不小,以不变应万变,问什么都回答:团头!后来传为笑谈,以至于长大说亲都受影响。其实,团头是他诨名。烈日炎炎之下,老师们不得不隔一个拉一个,站在前排的为甲班,后排的为乙班。

  杨老师高高的个子,浓密的黑发编成两根粗粗的辫子,浓眉毛,大眼睛,不过,眼皮是单的,不怒自威。杨老师领着我们,到最东边的一间教室门口,继续站队排座位。乙班的班主任赵友侠老师,脑勺后面支棱着两个韭菜把子,说话轻言慢语,和蔼可亲,我该叫她表姑。入学前,我听母亲聊天说:巴不得分到杨珍手底,该打打该管管,小孩子不给规矩,不成方圆。但我内心揣着自己的小算盘,暗暗祈盼着分到赵老师班上,好延续自己散淡逍遥的好日子。

  班级排座位,也是从高到矮按次序,高的先进去,坐后面,矮的后进去,做前排。

  低年级教室在操场北面,坐北向南,清一色的泥墙草顶,统一没有装门,无遮无挡。教室里黑洞洞的,南墙北墙上共有三个等腰三角形窗户,窗口内置两根木棍横竖交叉成十字形,以防有人爬进爬出。后山墙上沿着北墙角裂个大缝,宽敞处几乎可以伸进拳头,靠近裂缝影影约约可以听到乙班声音,上学早的“调皮蛋”时常透过墙缝和乙班“通电话”。座位是实心的,用烂泥累砌而成,以人为本,从前往后略有加高,以适应人的身高需求。操场西面,一排东西向的中年级教室,条件稍好,安装了竹笆门,关放自如。位子是土坯做的,比我们高半个档次,底下带位洞可以放书,脚也可以自由自在地伸在座位下面。等我们升到三年级时,门边就下沉了,关放都要往上戗着,以防刮地。操场南面,一排五间红瓦房:两间老师办公室,陈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两间毕业班教室。门窗桌椅清一色原木打造,统一涂上红漆,当时,能有这样的学习和办公条件,简直就是天堂日子了。瓦房落成那天,村支书我小叔双手拤腰,明面上对陈校长鼓劲加压,其实是揽功邀人情说:老陈啊,你鸟枪换炮过上神仙日子了,你看我大队部,咧咧歪歪,透风豁亮,后墙上戗十几根棒,还是人受罪啊?双桥小学教学上不去,我可不好向组织上交代了嚎?

  我排在从前数第四排靠北墙第一个,心里感觉就跟进笼子似的,既新鲜又紧张,想逃学又不敢。入学前的暑假里,为了发泄对上学的抵触,我们几个趁学校没人,故意给羊群赶进教室,让它们在里面撒尿拉屎,想不到自己还要整天坐在山羊拉撒的地方,我越想越感觉鼻子痒痒的,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圈臊味儿。散打逍遥的日子结束了,生乍乍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整个上午我都在教室里卖愣。女生们进花轿似的,抽抽搭搭哭鼻子。有胆小的不敢上厕所,尿了裤子,刻意坐在板凳上偷偷给焐干,估计回家也是不敢说的。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大家牢里放出来一样冲出门外,恨不得一下子回到家里。母亲劈头盖脸问道:到底在哪手底?我遭灾似地咕哝道:杨老师。母亲笑笑,说:好!你表姐教小孩有严恶,要是在你表姑手底,我还不放心呢。

  虽不璀璨却很夺目的,就是蹲在最后一排北墙角的大个子男生,趴在位子上抱窝鸡似的吓人,坐着都比别人高,后来才知道,是西庄老表叔儿子外号叫“驴桩”,意思是个子高,可以栓驴了。他比我哥早一届,已经留四个一年级了。当时,学校低年级普遍流行一种体罚叫剐鼻子:食指弯成镰刀状,指头一二关节刀头状横在鼻梁上,从上往下用力剐。遇上心狠手重的,从脑门起步,滑过眉间,剐压鼻梁,砸碰嘴唇,锤抵胸脯,每一下都干净利落,嘟咚有声。赵老师那班则轻体罚重引导,剐鼻子多由女生执行,女孩子心慈手软,轻描淡写,就跟走形式似的,有脸厚的男生鼻子被刮完了,噗呲笑出声来。我们班上偶尔也有咧嘴笑的,杨老师站在讲台上,监斩似的:重剐!马上叫你不笑。我们班有个“小地主”,家庭成分偏高,平时受人欺辱,心理上自觉矮人一等,多少有点仇视社会的意思,自从接受指派给人剐鼻子就翻了身,看你顺眼的手下留情,敷衍了事,看你不顺眼的,必定加大力度:你等着哪天倒霉吧,至少让你鼻子疼几天。驴桩因学习不力,成绩较差,差不多鼻梁都被“小地主”剐平了。我们上三年级时,驴桩还在一年级,因为实在升学无望,资格又太老,被学校规劝退学,光荣务农,直接享受生产队整劳力待遇。临走时,驴桩妈妈有点不悦意,站教室门口呱呱啦啦,打理叫花子似的:走吧走吧,上厕所分清男女就行了,识那么多字能压饿吗?稀罕不轻样的,书念不念也不紧热,这么多年屁股都磨出茧子了,学到什么真本事的?赵老师轻言慢语打圆场道:这孩子基础还是不错的,就考试不行,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陈老师自觉没有带好学生,欠债似的有愧,头缩屋里不出来,对着教案自言自语道:就是石头,也该焐出小鸡来了呀?

  开学没几天,杨老师就开始整顿秩序了。

  首先是禁止下河洗澡。膀子一伸,杨老师就知道了,皮肤被水泡过明显发亮。杨老师专用的小教棒按头一下,轮到谁谁头上起疙瘩,捂着头皮到教室门外站。不几天,就没人敢下河了。“大扁脸”,穿他母亲的偏襟褂子,褂子上嘟嘟噜噜地缀着补丁,看似旗袍,似又肥大,说是长衫吧?底下还赤脚,斯文不足,不伦不类四不像。一天,杨老师治理“精腚虫”,看谁没穿裤子。大扁脸知道情况不妙,头缩起来趴位子上,跟无事人样。杨老师给大扁脸后襟一提,里面连裤头都没穿,气得杨老师照光腚上两树条子,提着耳朵往门外送。大扁脸“哎哟”一声叫唤,箭一样地射出门外,好在没有一头抢在地上,否则鼻子眼就更不是地方了。从此,大扁脸衣着上讲究了不少。紧接着,打击“赤脚大仙”,谁赤脚谁到门外罚站。最后一招,收拾“厚”脸皮的。杨老师说:人穷水也贵吗?脸有十二个墙根厚,鼻屎眼屎咕嘟起来,丢人不丢人呀?

  “治理”一人,规范全班,强制入轨是必须的。“精腚虫”、“赤脚大仙”相继消失,班级呈现出井然有序的良好局面。每天早上,我们套套数数催大人帮着洗脸。有父母邋遢的,说:脸上有什么,天天洗?到哪儿见高客了么?在农村,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才是正事,有些家长想的太过复杂,以为儿子在学校谈恋爱了呢,不费吹灰之力,孩子终身大事有了眉目,心底喜不自禁,表面上却谦虚谨慎地说:嘿嘿,知道要好了嗫。

  上课了,语文前半部是学拼音,啊喔哦咦唔吁,大家觉得很好玩。数学普遍不太适应,第一关就是封面后的黑体字伟人语录,数学老师要求必须背诵,我印象有“戒骄戒躁”一句,三“戒”两“戒”嘴就打哆啰了,更主要是不理解什么意思。不会背的,不是剐鼻子就是拎到前面罚站。有同学吓得不敢来上学了,陈校长不得不一家一家上门“请”,说人命似的。

  听说,乙班还有某同学上课期间给赵老师打报告说:报告赵老师,我回家滴(吃)口奶再来!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以致后来传为佳话。赵老师和颜悦色地批假说:路上跑慢点,不要跌跤嚎。

  不多久,环境熟悉了,同学们一个个鲜活起来。

  老师再严,想完全管住学生也是不可能的,老虎还打盹呢。下课铃一响,我们就窜出了教室,踢毽子的踢毽子,摔花牌的摔花牌,斗鸡的斗鸡,嬉戏打闹,各擅其能,农村的野孩子,山猫野叫,快乐起点低。屋檐下,不知不觉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就挤抗了起来,挤挤抗抗就成了“挤冒油”。挤呀!挤呀!挤冒油啊!大家一齐喊,较齐劲,贴着墙,两边往中间挤,挤冒出来的再回到两边继续挤。上课铃响了,我们意犹未尽地回到教室,心还在外面。“家无主,扫帚舞”,老师偶尔迟到或缺课,教室里就成了自由的天堂,我们不知不觉就拥到黑板底下继续挤,先是暗暗较劲,后是肆无忌惮。暑假里被雨水浸泡过的泥墙,被我们的脊背磨得光溜溜脏兮兮的。吵闹声传得老远,以致邻班的老师过来制止,但效果不佳。杨老师老远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猛然跨进教室,小树条没头没脸地挥舞过来,敲得我们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回到座位上,还有的慌不择路,座位坐错了也不敢调整,就这么憋着。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小孩子千方百计要找吃的,——自救是人的本能。

  我邻座的本家兄弟“团头”,个头不小,成绩一般,作业和考试基本以我为蓝本,依葫芦画瓢。偶尔,考试分数甚至比我还高,——我不会的,他就博采众家之长,抄别人的。这种“弯道超车”模式,实在让人难以容忍。更令我难堪的是,他妈妈哪壶不开不提哪壶,动辄在我母亲面前提点挑线说:他二婶子,你家三子考多少分啊?听说还不如我家团头嗫。这不比检举告状还要人命么?一段时间下来,我母亲对我冷言恶语,要打要捶。好在我及时采取了“闭关”政策,致使他作业满篇叉叉,分数一落千丈。团头自觉犯忌,告饶说:我以后都听你的还不行么?从此,我让他干嘛就干嘛,多少有点类似于领导身边的小跟班。

  团头有个绿色的铅笔刀,刀口可开可折,用棉绳栓在纽扣眼上,借给谁用不借给谁用,全部要给我请示汇报。周围有铅笔断了的,急得淌眼泪也没用,除非服从我支派。后来渐渐商业化了,谁要是用,就带点吃的来,什么梅干菜啦,山芋干啦,剩饼头啦,只要课间能吃就可以。再后来,就形成了乱摊派,安排大家轮流带吃的。一天,有一女同学忘带,哭了起来。杨老师经过审问,查明真相,批评团头说:你得饿病了吗?那个年头,小孩子不得饿病的不多,团头低头不语。杨老师勒令团头打扫卫生一个星期。好事,团头立场坚定,经得起考验,没有给我交代出来,否则,我也免不了被家校联手,严加管束。升到二年级了,团头兄弟不幸留级,我突然失去了依靠,经常被新同学欺负,心里空荡荡的,留留恋恋替他惋惜。

  阴雨天总该消停了吧?其实,阴雨天活动更是多彩。我们从东边小河堤上挖来黄泥,和面一样和到不软不硬,捏成醋盏样的小圆炮,口朝下往地上一摔,啪啦一声爆响,底朝天冲个洞洞,大家轮流摔,谁的洞洞大声音响,谁赢,冲两个洞洞的叫双炮,一般不多见。有一天,也不知是谁最先兴起了泥位子,大家争先恐后,从后面公路边上捧来黄沙,从东边河堤上挖来黄泥,大家一个看一个都泥起了位子,本来还算整齐的座位被私有化地泥成了疆界分明高低起伏的“自留地”。同学们热火朝天,进进出出,做大事样地忙个不停:有搬运泥沙的;有到处找碗碴,蘸着吐沫打磨抛光的;有为了划清界限在讨价还价的,甚至还有引发肢体冲突的……女同学和体力弱的男生倒了霉,平时宽敞敞的座位被得寸进尺的邻座挤得无地自容。我的位子,怎么个泥法当然由团头代劳,我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指挥设计的角色。正当我们大功即将告成,艺术品样地欣赏着劳动成果时,杨老师提着菜刀跨进教室,每个座位上乒乒乓乓砍两刀,从前到后无一幸免。全班同学面面相觑,呆若木鸡。杨老师砍累了,脸也气黄了,喘呼呼地走到讲台前说:人小鬼大,放学之前谁要不给我恢复原样,一个一个等着倒霉吧!

  第二天课间,陈老师面色冷峻地来到我们班,举起掉丫卷口的菜刀,晃了晃,审案子样地追问道:昨天有谁到我厨房拿刀砍东西的?透新一把菜刀报废了。

  转眼就要期中考试了,乡里准备派人下来督导,杨老师安排说:最近大家衣服勤洗着,头发不要长跟贼样,脸上古漆好好洗洗,不要蓬头垢面,丢人现眼。有不知父母甘苦的同学趁机夹带私货,要挟家长给他买新鞋做新衣服,不达目的不罢休。

  督导组终于来了,一行四五个人,有男有女。陈校长给他们带到我们教室,班长训练有素地喊:立正!我们齐刷刷地站起来,看上去阵容还蛮强大的,其实都训练无数次了。有个穿中山装的,一看就是大领导,大家推推拥拥,让他代表上级发表重要讲话。中山装言没出口,疤眼皮电带一般率先启动,跟随讲话的语气和节奏,打拍子似地闪动着,讲话快则眨眼快,讲话慢则眨眼慢,讲话停顿则眨眼停顿,遣词用句卡了壳,疤眼皮和白眼珠同时上翻,顿在那里作检索状,其形其状其机其理,如影随形,高度联动,十分契合,真的类似于后来收音机上的音量指示灯,我疑猜:音量指示灯就是受到他眼皮眨动节奏的启发才发明的,专利发明起码应该有他干股才对。中山装的讲话,我记得最清楚:“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主要就是强调时间金贵,引导我们开好头起好步,珍惜青春,努力学习,报效祖国。放学到家,我母亲迎头问我:你表哥今天来学校给你们上课的吗?我问:哪个表哥?母亲说:就是梁圩赵疤眼哪。我恍然不敢相信:乡里派来的大干部,怎么可能跟我家亲戚?

  老表早已光荣退休,现在和我时有往来,老表回忆说:那年我还没转正呢,头天下午接的通知,抽我到双桥小学督导,哪有时间准备?连夜借了一套中山装,哪不承想第二天天气陡热,脱吧?里面只穿背心见不得人,不脱又受不了,中午到家差点热背气。老表当时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庭下派的钦差,虽然疤眼,但疤得恰如其分,美轮美奂,说虽疤尤荣也不为过。老表鼓励我们的话,至今记忆犹新。

  期中监考老师,都是上边派来的,杨老师抓的特别紧。

  一天,杨老师在讲台上读课文,我们在座位上听写。作业交上去之后,恰巧我一个人蒙对了。杨老师点评之后,把我的作业本翻开,让大家都看看,然后,从前到后逐个送到每一个同学面前看一眼,看过之后就手用作业本按脸上掴一下,个别躲避及时的,补上一小棍。看到前面同学被打,我心里暗自庆幸,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轮到我面前时,杨老师可能气极了,说:你也看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呢,脸上就被重重一击,我本能地躲避,杨老师跟手一棍,不偏不倚恰好敲在耳朵上,我感觉撕心裂肺,耳朵碎了一地,本能地捂住,抬起膀子护住头,以防遭受连续打击。后面的同学,防备越是充分,杨老师的打击力度越大,人人过关,公平公正。吃亏最大的就是我,不仅无辜挨打,经济上还受损失,——作业本发到我手上,已经散架了。

  在外打掉牙,回家之前都要咽到肚里,脸被老师打肿了,也得装个胖子,但今天例外,哪有该表扬还挨打的?典型的冤假错案么。放学到家,我冤枉冤屈地跟母亲汇报说:今天被杨老师打了。母亲问:因为什么的?我抱着请求翻案的想法申诉了一番。母亲扒扒我耳朵,心疼地说:嗯,肿得不轻。我诉苦道:耳朵一上午都热辣辣的,嗡嗡响,听话都不清楚。老半天,母亲也没吱声,我正想趁机提出请假几天的要求,母亲开口了,表情很严肃:下次长点记性,你要经常写对作业,老师还能打你吗?早打早开窍,不打不开窍。唉!水平再高的逻辑大师也辩不过不讲逻辑的人,在母亲的潜意识里,老师打学生,天经地义。任何前题条件的推导,结论都是该打。我气呼呼地背起粪箕,下地干活了。

  一天下午,杨老师从我家门前的马路上经过,母亲端着簸箕在捡粮食,跟杨老师打招呼说:他表姐坐坐,喝口茶。这不是引“狼”入室么?我头都炸了,扭头就跑。老半天,估计杨老师已经走了,提心吊胆,拐弯抹角地回到家:杨老师真的走了。也许,杨老师连坐都没坐。我母亲说:我跟你表姐打过招呼了,不听话,照狠砸。我苦着脸,能嘴犯犟道:让不让人活啦?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打。

  除了陈老师,所有老师都是半教半农,上课之前大多在田里劳作,锄头镰刀往教室门口一放,课本一掏就上课了,饭来得及吃没来得及吃,真的还不好说呢。

  一个学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暑假过后,好多同学都不来了。陈校长挨门逐户劝,但收效甚微,家长推辞说:小孩能接手了,家里离不掉人嗫。我们坐在教室里,看着辍学的同学悠闲地坐在牛背上,徐疾自如,悠哉游哉,心思早就不在学习上了。他们向我们做鬼脸,学牛叫,勾引我们逃学。“自来自去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我羡慕了不得:你们潇洒了,我们却关在笼子里?人在里面,心在外面,自由的日子诱惑太大了。不几天,我悄然逃学,结果被我母亲发现,一顿暴打。

  回到学校,两个班的孩子们合到一起,凑成一个大班。班主任也换了,换成了赵有礼老师。赵老师严慈相济,博学多识,风趣健谈,肚子里的故事比石榴籽还多,动辄侃上一段,让你脑清神醒。语文老师蒋明红,锄地一般跟手就耢第二交,后一句压前一句,步步为营,一节课相当于别人两节,学生想记不住都难。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讲解《关向应》一课:晃晃柱子牢不牢,哎,晃晃柱子牢不牢;摸摸被子潮不潮,哎,摸摸被子潮不潮;不摆架子,哎,不摆架子;关心伤员,哎,关心伤员。

  蒋明和老师,蒋建强老师,都是非常敬业非常优秀的好校长,几乎一生都奉献给了乡村教育事业。

  后来,杨老师随军到了外地,学校少了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赵老师也出嫁到了另外一个村子。学校的两个女教师都走了,家长们时常念叨着她们。铁打营盘流水兵。几个兢兢业业认真负责且不善考试的老师,一个个抵职的抵职,转行的转行,下岗的下岗。

  赵友礼老师,不幸英年早逝,早早离我们而去。

  那年,我到双沟出差,镇长潇洒帅气,一看就是军人出身,听口音我们同乡,于是,邀我到他家坐坐,刚进门就发现女主人还是杨老师。我说:杨老师,您好!杨老师辨认了老半天,认出我来,叫出我的名字说:你兄妹几个都在我手底读的一年级,是老表婶钦点的呀。当我再次称呼她杨老师时,杨老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叫我表姐好了,什么杨老师?我就在村里代过几年课。

  表姐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我的老师,而且是至高无上的启蒙老师。

  如今,大扁脸在外地做工程,手头也宽绰多了,潮毛巾往头上一掇,抹把汗说:有空回家给小学时的老师都叫着,在一起吃顿饭,聚聚。是的,今年是第三十六个教师节,我们最不该淡忘的就是小学时的民办教师,在贫困潦倒的年代,是他们不计得失,奉献青春,挑起了农村义务教育的担子。这个年龄,我们真该深情地向他们道一声:老师,您辛苦了!

特别声明:以上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观点或立场。如有关于作品内容、版权或其它问题请于作品发表后的30日内与新浪网联系。
权利保护声明页/Notice to Right Holders

举报邮箱:jubao@vip.sina.com

Copyright © 1996-2024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