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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2020年08月05日 01:03 新浪网 作者 娱乐响叮当

  在一所破衙门里,有许多穿长衫和短衫的人。那天,他们忽然给阿Q穿上一件洋布白背心,白背心上有些黑颜色的字。

  阿Q不认识字,不晓得穿上这件背心是什么意思。他被反绑着两手抓到衙门外,被抬上一辆没有篷的车,几个穿短衣的人围着他坐下。车开了,前面有一班背着洋炮的士兵和团丁,两边有许多看客。看客们都张大嘴巴,像是想吃进什么。

  “这岂不是去杀头么?”阿Q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上法场被砍头了,只觉得眼前发黑,耳朵里面一声巨响。

  阿Q是在城里看过杀头的,他还绘声绘色地向未庄的人们描述过杀头的情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自己了。不同的是,他先被游街示众,然后被一枪毙命。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上述情节出自鲁迅名篇《阿Q正传》。鲁迅为这一章取的题目是《大团圆》。主角一命呜呼,怎么叫大团圆呢?难道阿Q命里该死,而且是早死?或者,是鲁迅弄错了?

  幸好,读者们不计较这些。

  读过《阿Q正传》的人,其实对阿Q的死印象不深,也懒得往深里去想。千千万万的读者,对阿Q有千千万万的印象,但所有印象中,都刻着“精神胜利法”五个大字,以至于其他一切都显得渺小。

  于是,一出悲剧被读成喜剧,伟大作家笔下伟大文字的力量,便被读轻了。

  既然精神胜利法常常让阿Q感到胜利,作为“保命良药”让阿Q不会受气而亡,那么阿Q最终是怎么丢掉性命的呢?

  寻根溯源的反思就成为必要。

  01 酒精,是精神胜利法的最佳催化剂

  阿Q在《序》里正式登场,是在酒后。刚刚喝了两碗黄酒的阿Q,听到为赵太爷儿子高中秀才敲响的锣声,压抑不住兴奋,手舞足蹈地说自己也感到光彩,因为自己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算起来自己比秀才还长三辈。

  第二天,地保把阿Q叫去赵太爷家。面对赵太爷“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的斥问,阿Q不敢抗辩,挨了一个嘴巴子。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不过这一嘴巴打得好,阿Q为此出了名,得意了许多年。在未庄,普通人打普通人,是不算稀奇事的。所幸打阿Q的赵太爷是名人,托赵太爷的福,阿Q也就出名了,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狐假虎威无论如何不长久。有一年春天,阿Q醉醺醺走在路上,看见王胡光着膀子坐在墙根的日光下捉虱子,一副很舒服的样子,搞得阿Q也觉得身上痒痒的。

  阿Q脱下破夹袄,翻来覆去地找,却只找到三四个虱子。再看看王胡,一个两个三个,捉得不亦乐乎,放在嘴里咬得啪啪响,简直像胜利的凯歌。

  捉个虱子都捉不过王胡,觉得大失体统的阿Q当然要骂王胡。王胡站起身,阿Q以为王胡要逃,抡过去就是一拳。王胡抓住阿Q的胳膊,把阿Q拉了一个踉跄,再扭住阿Q的辫子,照墙上碰了五个响头。

  被王胡痛打,阿Q将之记为人生第一件屈辱。

  真是祸不单行。死对头钱太爷的大儿子“假洋鬼子”又到了阿Q跟前,他听到阿Q骂他,给了阿Q一顿棒子。阿Q将之记为人生第二件屈辱。

  好在阿Q又看到“酒”了,在将要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阿Q已经有些高兴了。更妙的是,阿Q看见了小尼姑。他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小尼姑身上,又是嘲骂又是动手动脚,得意地飘飘然地似乎要飞起来了。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有人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对于阿Q而言,不是这样的。

  酒精是很好的麻醉剂和陶醉剂,也是精神胜利法的最佳催化剂。

  被赵太爷打,想想是儿子打老子也就化解了;被王胡和假洋鬼子打,经调戏了小尼姑也就算了报了仇。

  有了酒精和精神胜利法,人生似乎没有过不去的坎。

  向来有着男女大防观点的阿Q,在调戏小尼姑后好似被女人上了身,向赵太爷家的佣人吴妈提出了“我和你困觉”的要求。正经的吴妈差点寻短见,事情闹大了,阿Q被赵太爷家处罚得几乎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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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现在的话说,阿Q输的可能只有一条底裤了。本来当掉棉被、毡帽之类的冬季御寒物品,交了罚款还剩几文钱的,阿Q可没想赎点什么回来,统统买了酒喝个一干二净。

  唐代诗人罗隐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阿Q更胜一筹,只要有酒,何来忧愁。就算有愁,精神足以胜之。

  02 没有人心甘情愿追求精神胜利,都是迫不得已

  和王胡打架,阿Q是本来以为自己能打赢才去打的;被“假洋鬼子”打,阿Q本还想狡辩自己骂的是旁边一小孩子躲过去的。没想到既没打过王胡,也没骗过“假洋鬼子”,阿Q才不得不用精神胜利法来让自己开心得意。

  所以说,

  阿Q是在先陷入失败的境地,才不得不用精神胜利法来反败为胜的。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聪明人不能被一时一地的失败气死。

  阿Q仿佛是个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人,无姓无名,不知籍贯何处。在讲宗族人情的社会里,底子薄到没有的阿Q通过臆想祖宗和后代,为自己挣到莫须有的面子。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什么东西!”

  “我的儿子会阔的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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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一个人教训儿子说,你有什么行的,你老子还不如我老子;再气他老子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儿子还不如我儿子。

  这人好歹还有老子和儿子可以夸耀,阿Q连这个资本都没有,却能在和别人的攀比中完胜,他的功力真让人佩服。

  鲁迅曾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谁敢去吃它呢?”阿Q算是勇士的一种,他很看中自己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因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余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就是“第一个”吗。

  想到这里,阿Q如高中状元一般高高在上了,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打败他的人,统统被踩在脚底。这些小人,连给阿Q舔鞋底的资格都没有呢。

  阿Q赢了。只是他不愿承认,他赢的都是幻影,连梦都算不上。谁在美梦里会自轻自贱呢,只有妥协在残酷的现实里,才会把扭曲到极致的心灵当作慰藉的良药。

  头皮上的几处癞疮疤,让阿Q有些忌讳。除了“癞”,还有什么“光”“亮”“灯”“烛”一类的字,阿Q都听不得人说。人一说,他的疤就会通红。这种时候,阿Q会判断一下对方的实力,不善言辞的他就开口骂,力气小的他就动手打。可是判断失误的时候居多,他只好改为怒目而视。

  阿Q退后一步,那些拿他取笑的人就会向前一步,故意指着阿Q的癞疮疤说“亮了”。无计可施的阿Q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说:“你还不配。”

  于是,癞疮疤好比一顶皇冠戴在了阿Q头上,那种金光闪闪的亮,已经不是让人感到羞辱的亮,而是让人生出尊严的亮了。

  对手怎么也不会想到,被逼到无路可走的阿Q会把癞疮疤视作金子,硬是从绝路中杀出一条生路来。人都说狗急跳墙,怎知人被逼急了,涌现出的精神力量才是值得惊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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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精神究竟撑不起身体,赌和偷或许能解决生计问题

  没有姓没有名的阿Q,在精神上唱唱高调是可以的,但如果没了工作,填不饱肚子,可就真难受了。

  阿Q没啥核心技能,没有固定职业,他只有给别人家做短工的份,要么割麦,要么舂米,要么撑船,一手干活,一手拿钱,拿一点钱勉强度日。

  因为没有技术含量,阿Q被替代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不,在吴妈事件闹开以后,那些一贯雇他帮忙的老主顾都不用他了,见了他直往外赶。

  阿Q成了一个对女人充满威胁的危险分子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阿Q能做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阿Q做得省事顺手的时候就让阿Q做,一旦出现意外情况,让谁做不是一做呢。

  本掌在阿Q手里的饭碗,轻而易举就丢给了小D。在阿Q眼里,又穷又瘦的小D是连王胡都不如的,现在却因为他,弄得自己没饭吃,阿Q理所应当要去揍小D,把饭碗抢回来。

  可惜饿久了的阿Q,在和小D的打斗中占不了优势,不得不以平局收手。如此,自然夺不回工作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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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只有出门求食一条路。阿Q是要面子的人,不甘于乞讨,他宁愿去偷。

  “阿Q,你怎么跳进园里来偷萝卜!”

  “我什么时候跳进你的园里来偷萝卜?”

  “现在……这不是?”

  “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么?”

  爬上静修庵的矮墙,跳进静修庵的园子,偷了四个萝卜的阿Q被老尼姑抓了现行,发生了和老尼姑的一番口角。

  阿Q不但欺负老尼姑口舌不厉害,还欺负萝卜不会开口。偷来的萝卜格外甜,尝到甜头的阿Q决定进城去做一番大事业。

  刚开始,未庄人并不知道阿Q在城里做什么,只知道他回来真变阔了,于是对他又敬又畏,稀罕得很。就连赵太爷,都主动向阿Q示好,把阿Q请进府中。

  那是物质匮乏的时代,阿Q不知弄了什么神通,手里有了人所罕见的蓝绸裙、大红洋纱衫、皮背心,虽然都是旧的,但依然像宝贝一样勾引着浅闺深闺中的女人。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爱臭美足以让女人忘记危险。阿Q从一个人见人怕的人,变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人。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但是偷可不是一门长久的生意,何况阿Q只是一个偷了一阵就不敢再去偷的胆小鬼,而且在团伙作案的时候,他也只敢在门外接应。很快,人们便对他敬而远之了。

  回过头琢磨一下,不难发现,

  阿Q之所以走上偷的路子,却又不能放任自己在这条路上一鼓作气走下去,和他在精神胜利法以外的另一种心理——赌徒心理是分不开的。

  还能在未庄正常找到工作的时候,阿Q就喜欢赌。究其本质,生活需要钱。阿Q肯定爱钱,工作是为了钱,赌也是为了钱。

  可是不承认自己是个弱者的阿Q,改变不了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表现在赌上,就是他很少赢,好不容易赢一回,又被别人抢了。

  当阿Q被逼得进城去当小偷后,他还是抱定赌的心态,想发家后赢得未庄人长期的尊重,在未庄更好地混下去。

  不料真面目被戳穿后,阿Q在未庄的地位又回到了从前。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04 本想浑水摸鱼,却羊入虎口被人利用

  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的人,仅靠精神胜利法其实是难以支撑下去的,除非是智商有问题。可惜阿Q的智商不但没问题,而且还有些高。

  只是阿Q把他的高智商用在了侥幸上。常常觉得命运不公、常常感到压抑的人,往往会寄希望于出大乱子来颠覆既有的社会秩序,好让自己趁乱上位。

  机会说来就来,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这朋友到了未庄。举人老爷害怕了,赵太爷害怕了,未庄的鸟男女们都害怕了,这怎么能不让阿Q高兴。

  进庄的朋友是“革命党”。阿Q张开双臂欢迎:“革这伙妈妈的的命,太可恶!太可恨!……便是我,也要投降革命党了。”

  怎么表示自己革命了呢?阿Q是在喝了两碗空肚酒后嚷开的:“造反了!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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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想象自己的革命成果呢?阿Q边走边喊:“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欢喜谁就是谁……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那么,阿Q该到哪里去,又该以什么形式来实现自己的革命大志呢?他思来想去,把目标定到了静修庵。

  阿Q到底是慢了半拍,老尼姑告诉他,静修庵的命已被赵秀才和“假洋鬼子”革过了。阿Q好生后悔,怪自己睡得太死;好生气愤,怪他们行动前不和自己打招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办法,阿Q只能向“假洋鬼子”靠近。低头顺眉、小心翼翼的阿Q恨不得把自己降到尘埃里去,却只换来“假洋鬼子”三个字:“滚出去”。

  “他快跑了六十多步,这才慢慢的走,于是心里便涌起了忧愁:洋先生不准他革命,他再没有别的路;从此决不能望有白盔白甲的人来叫他,他所有的抱负,志向,希望,前程,全被一笔勾销了。”

  此时,精神胜利法也失去了神效。

  当阿Q深埋于心的追求被扼杀之后,他的灵魂好像也被抽空了。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好在赵太爷家遭了抢,阿Q又看到了新的可能。“假洋鬼子”不让自己造反,导致赵太爷家的东西没有自己的份,那就去告状,把“假洋鬼子”抓进县里去杀头。

  坏在赵太爷家遭了抢,阿Q原想杀别人的头,不曾想却是别人把他给毙了。

  赵太爷家遭抢只是众多抢劫案里的一例,新晋“革命党”把总着急上火,破不了案,脸面往哪搁?

  地球人都知道破案必须抓到案犯,青天白日嚷得地球人都知道的要造反的阿Q,是把总眼中最理想的“案犯”。

  毫无意外地,阿Q被抓了。毫无疑问地,阿Q被毙了。

  精神胜利法是“保命良药”,那要了阿Q性命的又是什么?

  未庄人以果求因,一致认定阿Q坏到罪不可赦,不然为什么要枪毙他。城里人把阿Q被毙看作一出蹩脚戏,他们跟着看了那么久,也没有听到阿Q唱一句戏,真扫兴。

  活着不令人看好,死了不给人好看的阿Q,真的是生得猥琐、死的渺小,一点价值都没有。

  鲁迅不这么认为,他在俄文译本《阿Q正传》的《序》里说,他“要画出这样沉默的国民的魂灵”,希望“围在高墙里的一切人众,该会自己觉醒,走出”。

  阿Q的价值是让人不再做阿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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