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1945年2月11日，德国，布雷斯劳
呼啸的寒风没有让战火有丝毫平息。爆炸和燃烧产生的浓烟直冲云霄，大口径火炮如同闷雷一般的发射声与喀秋莎火箭炮呜呜作响的尖啸混杂在一起，令坦克柴油发动机的声音也黯然失色。枯树在烈焰中被烧得黑漆漆的，早已碳化，繁华的城市早已变成了一片瓦砾，废墟暴露出的钢筋和残破不堪的玻璃窗就如同一只丑陋怪兽般狰狞。
这是战争的最后一年。1945年1月，百万苏军发起维斯瓦河—奥德河战役，敲响了第三帝国的丧钟。朱可夫元帅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解放了华沙，到战役尾声已经兵临柏林城下；科涅夫元帅的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从桑多梅日桥头堡发起突击，向克拉科夫和西里西亚工业区发起猛攻。1945年2月，苏军已兵临奥德河畔的布雷斯劳城下。希特勒宣布布雷斯劳将作为要塞城市死守到底，“让俄国人流尽鲜血并在此止步”。虽然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德军在当地的抵抗却显得近乎疯狂起来。地面野战部队的残兵败将混同临时编组的国民冲锋队一起，与如同压路机般碾压而来的苏军展开了残酷巷战。
一群黑点出现在了战场上空。克里莫夫发动机的轰鸣越发震撼——黑点变成了一群有着双垂尾结构、涂着红星的轰炸机。那正是苏军的佩-2式俯冲轰炸机。地面塔台听到了编队指挥官那有些沙哑的呼叫：“到达布雷斯劳空域，目标方位6号区域，目标类型2号，准备发起攻击！”
2号类型目标指的是德军大口径重炮阵地——它们的火力给进攻中的苏军造成了巨大麻烦，俯冲轰炸机编队接到命令后立即出发，准备用精确的投弹摧毁这颗“钉子”。“收到！已经与地面观察员确认位置无误，好运！将军同志！”
空军少将、近卫轰炸航空兵第2军军长伊万·普尔宾驾驶着编队长机。按照规定，作为军长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参加战斗——甚至可以说被要求不要参加一线作战，但他仍旧经常驾驶亲爱的“佩什卡”（苏军对佩-2轰炸机的昵称）打头阵。此举赢得了全军官兵的尊敬。
他向无线电手操作员兼后座机枪射手，以及导航员确认了飞机的状况，随后用无线电向编队下令：“突击！”在德军高炮炸出的朵朵黑云之间，佩-2战机开始压下机头大角度向德军阵地俯冲，发出剧烈的尖啸。普尔宾已经发现了德军炮阵地的位置，熟练地操纵着战机，把第一个目标套入了瞄准镜当中，带头俯冲。其他的友机跟随在将军的身后鱼贯而下。
但就在这时，炮阵地旁边的树林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射击！尽管在佩-2到来以前，苏军的攻击机已经对防空火力进行了压制，并标定了暴露的高炮阵地位置，但在树林中的一组德军高射炮却一直隐蔽没有开火，他们等待着更具威胁的目标……俯冲中的佩-2已经进入了德军高射机关炮的最佳射程，猛烈的弹雨给予普尔宾的座机猝然一击！
将军的佩-2瞬间燃起大火，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失控、坠地、然后炸成一团火球……没有人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历经四年战火，每次战斗都身先士卒的普尔宾将军，倒在了胜利的前夜。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甚至都没有给人有任何反应和准备是时间。在战场上，死神是无情的，肆意收割生命不会在意是士兵还是将军。但战士们都认为普尔宾将军“是让死神都绕道走的人”。
猛烈的轰炸彻底摧毁了隐蔽的德国高射炮，也把敌人的炮阵地炸了个底朝天。但将军再也回不来了……在机群返航的时刻，许多人眼里都挂着泪花。原本应该熙熙攘攘、互相开着玩笑的无线电通讯频道，如同死一般寂静。
不到3个月后，1945年5月9日，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苏联卫国战争取得完全胜利。大群的佩-2轰炸机和伊尔-2攻击机组成编队，在柏林上空进行了胜利日阅兵。近卫轰炸航空兵第2军的飞机在队列中留了一个空位——仿佛那位和蔼的将军与他们一起迎来了胜利的时刻……
就让我们走近被称为“苏军俯冲轰炸战术之父”的普尔宾将军传奇的一生。
二.走向蓝天
1905年，正是俄国风雨飘摇之际。远东的日俄战争以沙俄军队的惨败而告终，两支太平洋舰队全军覆没。这迅速引爆了俄国内部积蓄已久的矛盾，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迅速席卷了圣彼得堡、莫斯科等大城市。沙皇早已不是俄国人眼中那位慈祥的“父亲”，而是被看成了让俄国贫穷、失败、落后的万恶之源。1905年的大风暴虽然最终被平息了下去，但这却拉开了20世纪动荡俄国史的序幕。
在距离莫斯科上千公里以外乌拉尔山区的辛比尔斯克省（如今为乌里扬诺夫斯克省），伊万·希米昂诺维奇·普尔宾在一个名叫勒季希奇沃—卡缅卡的小山村里呱呱坠地。这里远离繁华都市，并没有受到1905年风暴的太大波及。普尔宾的父母和所有质朴的俄国农民一样，仍旧过着贫穷、辛劳的生活，为全家人能吃饱肚子而操心。童年的普尔宾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正规教育，小小年纪就必须和大人一起下地干活，与泥泞、寒冬甚至是野兽搏斗。
1917年【十月革命】后，俄国陷入了旷日持久的残酷内战之中。战火从乌克兰一直烧到了西伯利亚和远东，从北极圈延伸到高加索山脉。普尔宾生活的乌拉尔山区也被战火所波及，但这却意外地让闭塞的小山村与外界产生了更多的联系。父母打算把普尔宾送到首府辛比尔斯克城当学徒工讨生活——虽然辛苦，但收入实在比务农高得多，儿子说不准可以在城市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13岁的普尔宾在辛比尔斯克火车站成为了一名铁路工人，每天半夜就得起床，跟着师傅一起拎着沉重的工具检查蒸汽机车头，为新一天的出车做准备。虽然年纪很小，但普尔宾能吃苦、力气大，很快就在车站站稳了脚跟。普尔宾后来得到了到工业学校进修的机会，第一次坐到了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文化知识。很多同学都是和他一样是苦出身，童年时期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满是油污的衣服、粗糙的皮肤、长满老茧的双手……这些最为普通的劳动者在苏俄建立以后走入了昔日不敢奢望的校园。他们如饥似渴地学习、阅读，并立志用自己的学识建立一个全新的、强大的国家。
在校园里，品学兼优的普尔宾还成为了学生干部，并很快展现出了自己的领导天赋。不过对他未来影响最大的却是一次“意外”：休息日在图书馆阅读时，他翻阅到了当时新创办的《航空兵之友》杂志。这本书由当时刚刚创立的工农红军空军指挥部出版，专门向民众尤其是青年普及航空知识、宣传航空兵的精锐形象，进而吸引更多的新鲜血液加入空军。一战中飞机首次大规模用于战争，战后航空技术的发展迎来了一轮爆发。蓝天中翱翔的浪漫骑士形象随着宣传更是在青年们心中扎下根来。无拘无束地飞行、战斗、建立功勋……这实在是躁动不安的男孩们心中无法抹去的罗曼蒂克情节。
当年的某一天，或许已经在书海中苦读一天的普尔宾在教室窗台边抬头看着已是黄昏的天空，数着一只只展翅翱翔的飞鸟，黝黑的脸上无意间露出了笑容——梦想就这样在他的心中萌发了。此时此刻的普尔宾，就和千千万万个在柏林、伦敦、巴黎或者某个不知名小城中仰望天空的青年一样，认定飞行便是自己未来的归宿。
很快普尔宾就有了追梦的机会。为了普及国防知识、培养更多的预备兵源，也为了增强青年的进取心和体质，苏联开始广泛创立各种“技能俱乐部”：如射击俱乐部、滑翔机俱乐部、跳伞俱乐部等等。青年们可以近乎免费地在这些俱乐部里学习相应的技能、更加有趣地度过自己的课余时光。后来的卫国战争中，不少狙击手在学生时代就是射击俱乐部里的佼佼者，很多王牌飞行员就是在滑翔机或者跳伞俱乐部里第一次走向了蓝天。普尔宾在学校也加入了滑翔机俱乐部，初次领略了天空的美丽和挑战。不过因为右手的一根手指在童年时受过伤，几乎无法摆动，教练认为他的身体情况无法适应飞行的需要，给他的梦想泼了一盆冷水。至于优秀学员推荐到空军的机会，自然也是与普尔宾失之交臂。
青年普尔宾在完成学校的学业后回到了火车站，但他已经不想在铁路旁度过自己的一生了。他要挑战！进不了空军，那么进陆军也可以！只要可以当兵，那么自己就离飞行的愿望近了一步。1927年，普尔宾加入苏军，以一个普通步兵的身份开始了自己的军旅生涯。因为表现优秀，他还得以接受短期培训，初步学习了排级军官的指挥技能。但他仍旧不甘心停留在地面上，利用业余时间补习课程并报考了空军学校。1930年，他终于接到了奥伦堡空军飞行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普尔宾的飞行生涯就此展开。
空军是一个高技术兵种，摆在普尔宾面前的首先是晦涩难懂的理论课程。自己虽然上过工业学校，但受限于当时的教学水平很多知识学得并不扎实，在开始正式的飞行和航空理论学习前还得花费大量时间补习最为基础的物理、数学和其他理工科常识。
乌-2教练机，后来改称波-2，卫国战争中还担任了通讯机和夜间轰炸机的任务
攻克了书山题海以后，普尔宾迎来了为期一年半的密集的飞行课程训练。他终于可以摸到货真价实的飞机，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翱翔。第一次在双翼的乌-2式教练机上放单飞的日子是普尔宾无法忘记的。后来他被分配到轰炸机专业，学习驾驶多引擎、体积比战斗机更大的空中巨兽。
1931年，普尔宾以优异成绩从奥伦堡飞行学校毕业。他可能没有想到，这所航校最终会用他的名字重新命名，自己将成为众多校友乃至于整个苏联空军的骄傲。进入作战部队后，普尔宾接触的第一型飞机是TB-3式重型轰炸机。这种翼展达到23米的四引擎战机在20世纪30年代是当之无愧的空中巨兽，可以挂载5吨炸弹飞行上千公里，还有8挺机枪充当自卫火力。虽然速度很慢，但对于五年计划刚刚起步的苏联而言无异于是一项伟大的工业成就。经典的波纹状金属蒙皮更是让苏军航空技术水平跃升到了与德、意、英等欧洲工业强国并肩的程度。TB-3属于远程航空兵的拳头兵器，装备它的部队归最高统帅部直属。
普尔宾很快就熟悉了TB-3的驾驶，还成为航空团里的技术骨干。1937年，他晋升为中队长，一个重轰炸机中队有3个3机编队总计9架战机。但另一方面，普尔宾对装备和战术的缺陷也有所反思：速度慢腾腾的TB-3，如果走向战场，会不会沦为敌人的靶标？而从高空投掷的自由落体炸弹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庞大的投弹数量与对目标的毁伤能力完全不成正比。有更致命的空中打击方式么？
三.快速轰炸
带着这些疑问，普尔宾接到了前往轰炸航空兵第32团的调令。这个团装备的是刚刚入役3年的SB-2式快速轰炸机。苏军中的所谓“快速轰炸机”，大概相当于中型轰炸机，SB-2的设计思路与TB-3完全不同，是当时最新潮的轰炸战术引导下的产物。SB-2全重7吨，在两台M-100式发动机（后期改为推力更大的M-103式）的推动下可以在4000米高度达到450公里每小时的高速。别小看了这个数字，在20世纪30年代后期以前，SB-2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战斗机。其作战思路就是用高速直接突破敌人的拦截，甚至不需要友军战机护航。英国的布伦海姆式轰炸机、德国的JU88式轰炸机，其实都是高速轰炸战术的产品。SB-2的载弹量早期为600千克，后期则超过1吨。
普尔宾在SB-2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飞行体验——比起慢吞吞的TB-3完全就是天壤之别。普尔宾在第32团飞行中队长的位置上干得不赖，1939年又调任新组建的轰炸航空兵第150团任中队长。必须指出的是，苏军在20世纪30年代面临的内外局势可谓动荡，许多军官的命运十分坎坷，但留给年轻军人的晋升渠道却是前所未有的宽广。
当时的亚欧大陆已经笼罩在战云之下。1937年5月，苏日双方在诺门罕爆发冲突。小规模交火最终失控，演变为一场卷入双方十余万兵力的大型战役。苏军在战役中投入了大量技术兵器：500余辆坦克，近千门大中口径火炮以及500余架战机。空军不仅将争夺战场制空权，轰炸机更将发挥“飞行炮兵”的强大威力，用狂轰滥炸全力支援地面部队的作战。从1937年起，苏联空军就以志愿航空队的身份在中国战场与日本航空兵鏖战数年，SB-2轰炸机曾多次给予日军重要目标沉重打击。而在同时期的西班牙，苏联飞行员也以国际纵队战士的身份驾驶战机与德意干涉军英勇作战。而现在，涂刷着红星的苏军战机终于以自己的“真身”与敌人展开大战。诺门罕之战也被看做是二战全面爆发前的“序战”之一。
普尔宾所在的150团在5月中旬紧急调往远东，与轰炸航空兵第32、38团一起构成了空中纵深打击集群，由A·肯瑟夫将军指挥。5月26日，150团迎来了首次作战任务。普尔宾驾驶的SB-2满载炸弹从荒漠野战机场上起飞，飞在编队的最前面担任引导机。整个轰炸编队由50余架SB-2组成，并得到伊16和伊15式战斗机的严密护航。在飞抵前线地区后，苏军机群遭到大量日军九七式战斗机的拦截。日军一部分战机与苏军护航队缠斗，另一部分则想办法向轰炸机发起进攻。普尔宾在自己的第一次战斗飞行中表现沉着，指挥手下保持严密编队用自卫火力抗击日机，顽强地向目标飞去。作为引导机，整个编队的投弹精度都指望着普尔宾的表现。他首先投掷的炸弹准确命中，编队战友们紧随其后将日军基地炸成了一片火海。“返航！返航！”SB-2编队在空中拐过一个大弯，加速向苏军控制区飞去。有5架轰炸机被击落，许多飞机被打伤，机翼和机身上都分布着弹孔……
日军97式战斗机与护航队的苏军伊-153战斗机混战
在之后的战斗中，苏军多次出动大编队轰炸机对日军地面目标进行打击。不得不承认，日军陆军航空兵的一些精锐飞行员在技术上要超过苏军同行，严重威胁了编队的安全，战损率也超过预期。但苏军飞机的数量却大为超过对手，补充能力也强得多，日本人的“轻剑”或许锐利，但最终只能在俄国人钝重的“铁锤”面前败下阵来。
7月底，朱可夫将军全面接管了诺门罕前线的指挥。作风彪悍的朱可夫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进攻！进攻！他准备用一次全面的、不计代价的猛攻彻底歼灭当面的日军部队。任何“适可而止”、“鸣金收兵”的想法都被朱可夫怒斥。为了增强实力，朱可夫还不停地要援兵，包括大量轰炸机在内的部队从欧洲调了过来。
8月20日，苏军总攻开始！大量坦克集群碾向了日军阵地，而空军战机更是倾巢而出，出动了200架轰炸机和数量更为庞大的战斗机组成巨型编队向日军地面目标狂轰滥炸。普尔宾在当天同样驾机带头出动，150团全部可以开动的轰炸机也都上了天，在第一轮轰炸中向日军阵地投下了密集的炸弹。飞机返航后，普尔宾和战友们仅仅获得片刻的休息时间，在地勤完成加油挂弹和简单机械维护后就继续出动。
密集的轰炸任务一直持续9月初，在空军的配合下，苏军给予日军第7、23师团和几个独立联队毁灭性的打击。巨大的失败震撼了日本高层，慌忙要求停战。而此时，德国入侵波兰，欧洲大战爆发，苏军也不想在远东投入更多的兵力，双方最终达成停战。
四.“佩什卡”来啦
在整个诺门罕战役中，轰炸航空兵第150团有8架轰炸机被击落。不过普尔宾指挥的中队无一损失，并且多次摧毁目标。因为表现优秀，普尔宾在1940年晋升为第150团团长。但他在递交的战斗总结报告中，也对苏军轰炸战术和轰炸机技术进行了反思。
SB-2被认为是高速轰炸机，法宝是利用高速让敌人战斗机追不上进而保护自己的安全。但日本在诺门罕战役中投入的新式九七式战机，速度却足以赶上挂载炸弹的SB-2，从而让轰炸机编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这证明，随着新式战斗机的出现，SB-2的生存空间已经遭到严重挤压，苏军必须造出飞得更快的轰炸机。
另一方面，为了规避敌军战斗机的拦截，轰炸机编队只能飞到高空，这进一步降低了编队集中投弹的命中率。不少轰炸任务都出现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困境。如何把中型轰炸机并不算多的载弹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他反思的结果是：俯冲轰炸！
所谓俯冲轰炸，是指轰炸机以飞行航线与地面夹角超过45度的方式高速冲到低空，并在几百米完成投弹的大胆战术。在没有制导武器的那个年代，要提高命中率，只有飞得更快、离目标更近。实际上，当时的德国、日本、美国的航空兵都已经开始了俯冲轰炸战术的探索，并装备了专职的俯冲轰炸机。普尔宾认为苏军也必须有自己的俯冲轰炸机，这样才能更好地支援地面部队作战。在1939年闪击波兰和1940年入侵法国的战役中，德军“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展现了可怕的威力，JU-87俯冲时的尖叫成为了敌人最害怕听到的声音。从碉堡、火车站，到卡车、坦克，各类目标都被俯冲轰炸机以精度极高的打击炸成了碎片。
普尔宾很快就得到了期待中的礼物：佩-2式俯冲轰炸机。它的设计师是图波列夫的得意门生佩特里亚科夫，不过才华横溢的他在20世纪30年代末跟着自己的恩师一起倒了霉，被无辜抓进监狱。但在狱中，佩特里亚科夫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新式飞机设计的思考。后来，NKVD将图波列夫、佩特利亚科夫等人编为专门的“监狱设计局”继续工作，佩特里亚科夫设计出了一款编号为VI-100的高空双座重型战斗机，预想在未来战场上用来拦截敌人的轰炸机。但空军要求拥有一款新式轰炸机的呼声愈发高涨，VI-100动力足、机体和很宽大，于是便被命令改造为轰炸机样机进行测试。1940年，VI-100的轰炸型进行了首飞，得到了相当高的评价。佩特里亚科夫也因此被最高统帅赦免，飞机用他的名字命名为佩-2。
佩-2可以说是20世纪30年代末苏联航空工业的结晶。拥有两台1100马力的克里莫夫发动机，载弹量达到1吨，最大飞行速度超过550公里，后期型号还可以更快！这在当时令不少新式战斗机都望尘莫及，卫国战争期间英军曾派出装备飓风式战斗机的空军部队到摩尔曼斯克与苏军协作，在一次联合出击中，英国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飓风战机居然加到全速才可以勉强跟在佩-2的身后，稍不注意就会被甩开。
令普尔宾等俯冲轰炸支持者感到欣喜的，佩-2在设计时就考虑到了俯冲轰炸的需要，这种全重8吨的中型轰炸机在机翼上加装了专门的俯冲减速板，并且加固了机身结构，完全可以胜任大角度俯冲的挑战！苏军终于得到了专门的俯冲轰炸机，而且这种飞机的速度和载弹量都比德国人的“斯图卡”要强得多！
佩-2的优秀性能甚至得到了最高统帅的盛赞，命令工厂在原型机尚未测试完成前就开始量产。1941年4月，佩-2开始装备部队，到6月已经有400余架列装。普尔宾的150团也在第一批换装部队的行列里。普尔宾在第一次驾驶新机翱翔蓝天时就爱上了它：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俯冲杀手。而惨烈的战争，很快就降临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普尔宾将和他的佩-2一起出生入死，从白俄罗斯一直打到德国……
五.逆境苦战
1941年6月22日，德国入侵苏联，卫国战争爆发。战争开始的几个小时内，苏军在西部的三个军区的机场遭到毁灭性打击，上千架各型战机被炸成废铁，德国人很快掌握了空中优势。“斯图卡”俯冲轰炸机的尖叫充斥着战场，一次次在地面观察员的引导下给苏军降下死亡之火……
不幸中的万幸是，装备“佩什卡”的部队都被部署在远离边境的后方，苏军得以保存了些许反击力量。普尔宾的150团当时归属西部特别军区——开战后改称西方面军——指挥，开战后就在明斯克—斯摩棱斯克轴线对狂飙突进的德军装甲集群进行空袭。1941年7月，苏德双方在斯摩棱斯克地区爆发大战，150团实力虽然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折损很大，但仍旧全力出击。普尔宾作为团长经常带队出动，自己的佩-2飞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佩-2是苏军第一型具备专业俯冲轰炸能力的战机，而且刚刚换装不久，许多飞行员都对俯冲轰炸战术不够熟练。
普尔宾不仅是指挥官，也以强大的领悟能力成为了全团的战术教员。他不仅自己熟练掌握了“佩什卡”的俯冲战术，而且将其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传授给了手下。在战斗的高潮阶段，每架佩-2平均每天要出动3-4个架次，一天战斗结束后许多飞行员都累得走不动道。但普尔宾还要了解和总结战斗情况，并和手下军官一起策划后续的作战计划。他明白，祖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每一个军人都要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一切。
对于德军而言，佩-2轰炸机和伊尔-2强击机是最令人头疼的“空中死神”。后者也是刚刚装备部队的新机，拥有厚重的装甲，一般用低空小角度俯冲的方式，通过火箭弹、轻型炸弹和机关炮炸射地面敌军，而佩-2则从高空或者中空大角度俯冲而下，在低空精确投掷炸弹后再拉起加速飞走。佩-2的高速也是保护自己的法宝。
1941年7月，德军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已经对在基辅地区的苏军西南方面军形成初步包夹的态势，希特勒遂命令中央集团军群分兵南下，以古德里安的第2装甲集群为先导，配合南方集团军群合围当面苏军。
面对德军突然转向的装甲矛头，在之前连日血战中损失惨重的苏军彻底招架不住了。古德里安的坦克向杰斯纳河发起快速突破。为了延缓德军的进攻速度，包括普尔宾的150团在内的大量空军战机被要求最大限度地出击，向敌军装甲部队发起猛烈空袭。战斗在8月30—31日达到白热化，150团战机平均每天出动四个架次。普尔宾的战士们用精确的俯冲轰炸给予德军第3装甲师和第17摩托化步兵师很大的打击，严重迟滞了敌人的行动。还有多支友军航空团也加入了空袭行列，苏军宣称以42架战机损失的代价，摧毁了德军100余辆坦克装甲车、800余辆普通车辆。虽然这个战果毫无疑问是偏高的，但苏军战机给德军坦克部队造成的巨大麻烦却是不争的事实。
面对逆境，普尔宾和战友们仍保持着乐观与斗志
在战斗中，佩2的生存率比其他战机要高得多，普尔宾也对大部分战士能从血战中幸存感到欣慰。不过因为补充缓慢，战损得不到补充，苏军航空团的编制开始进行压缩。一个轰炸机团只下辖两个中队，一个中队拥有3个3机编队总计9架飞机。另外团还拥有5架左右的备份机和2架团部机。也就是，到1941年秋天，苏军轰炸航空兵团的飞机总数已经下跌到了不到30架的规模。实际上因为战斗损耗较大，很多部队连这样的小编制都维持不住。
不过普尔宾认为编制缩小不全是坏事。比如佩-2的俯冲轰炸战术，并不一定需要遵循3机编队的严密队形，零散编队可能更加灵活。对于通讯水平较差的苏军而言，小的部队编制反而更有利于指挥。（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