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在一段时间内,不会受到“霸总剧”的轰炸和污染了。霸总无处不在,霸总无所不爱,霸总无所不能,霸总的宠爱能创造任何奇迹,越演绎越荒诞的霸总剧,终于恶心到上下喊打的地步,受到有关部门的整治。
近日,广电总局出手整治霸总微短剧,要求微短剧坚持现实主义原则创作表现企业家群体,讲好历史上和当代的中国企业家故事,不以“霸总”之类的字眼吸睛引流。
有一种观点认为:不就是爽文爽剧吗?不就图个爽嘛,让人爽一下怎么了,生活压力那么大,霸总剧按摩一下精神,怎么这也要管?
我觉得,霸总剧可能真不是“爽一下”那么简单,它的泛滥以及让人的沉迷,真不啻于一种电子鸦片,让人爽的同时,霸总上脑,瘫痪着人的人格主体性和奋斗意志,停留在脱离现实的虚幻霸总世界里,精神上依赖着一个从天而降的霸总。霸总不只是霸总,甜宠神话中包裹着太多的拜金、炫富、炫权、享乐、奢靡毒素,还有一步登天、一夜暴富等幻想。
有人开玩笑说,很有意思,很多人瘫在床上刷霸总剧时而热泪盈眶时而异常兴奋的样子,像极了一百多年前历史影像中人们吸鸦片时的姿态。情节紧凑、反转频繁,充斥着权势、财富、厚黑的逻辑,腹黑多金、地位超然、无所不能的霸总,永远等待“拯救”的女主,霸总爽剧与鸦片的共性是,营造了一种脱离现实的幻觉,让人精神上形成不切实际的依赖,它们的爽,都是以抽空人的精神主体为代价。剧中越爽,回到现实中可能越有强烈的不爽感。
有人会认为,人民群众喜欢看什么,应该由市场说了算,相信市场“优胜劣汰”的驱逐力量,让人们用“票房”投票,而不是挥舞行政大棒。
实际上,这一波对霸总剧的狙击,首先正源于舆论和用户。越来越离奇荒诞的情节,霸总的滥情,无所不爱,爱上退休的我,爱上扫厕所的我,爱上摆地摊的我,毫不遮掩地收割不同年龄段的人,侮辱人的智商,实在让人忍无可忍。人们需要娱乐,需要给自己带来情绪价值的微短剧,但“情感满足”不能沦为“情绪收割”,“娱乐良币”不能被“流量劣币”所驱逐。
3309部微短剧中189部剧名有总裁,把霸总当成了流量密码,是对市场的巨大透支。最惨的可能是那些流量跟风的,霸总剧拍了一半,市场开始反噬了。
荒诞霸总剧的歇菜,从短瞬爆火到迅速黄了,再次证明一个道理,如果我们的艺术创作不深植于现实,不深耕优质内容,不深研世道人心,总想跟风投机取巧,以“捞一把泼天富贵”的暴发心态去创作,必然会被市场所抛弃,被“泼天的反噬”命中眉心。
其实,荒诞的霸总剧并不可怕,像这样荒诞到一定的程度,偏离了常识与常情,总会受到市场的狙击。最怕的是背后可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支配着流量生产,让霸总剧之类的流量怪胎层不穷,那就是算法。要对霸总剧说不,更要警惕算法这个“霸总脑”。
为什么霸总剧会火,在最火爆的时候,只要你打开手机,处处都能看到霸总剧的影子,如影随形占据着你的注意空间,一点开,就会欲罢不能。这就是算法的强势,算准了人性,精准把控人的精神软肋,让人们在它的面前乖乖缴械,把自己宝贵的时间交出去,进入那个虚幻的世界,一个接一个视频,一集接一集,成为算法的俘虏,沦作供算法逻辑消耗的“人肉电池”。
有研究算法的学者说,算法发现,要让用户更多地参与,更长时间地留在平台,就要激发用户强烈的情绪。特别是那些负面的情绪,比如仇恨、恐惧、贪婪。回想那些荒诞的霸总剧所包裹的,看似是“霸总强悍地替你维护正义”,实质还是仇恨、恐惧和贪婪,满足了那种报复的仇恨感,迎合了某种一夜暴富的贪婪。
所以,这种强烈的情绪会让你上瘾,然后长时间地留下来,成为“人肉电池”。——细思极恐,霸总剧其实只是一个流量再生产的工具,最可怕的是后面那个支配着你时间和精神的“霸总脑”,只要一打开手机就会无处逃遁、受其支配的算法,他不断在“迎合和满足”中向你传递着这样的暗示:这是你最喜欢看的,这是你最需要的,这是你最热爱的,这是能让你爽的!
廉价的多巴胺,高级的内啡肽。多巴胺对应着低级的本能和欲望,而内啡肽则需要一个人在克服艰难之后才能分泌。算法迎合的快感,停留于前者,正像霸总剧带来的快感一样。
看得见的“霸总剧”,看不见的“霸总脑”,这段时间,几部门开展的“清朗·网络平台算法典型问题治理”专项行动,对信息茧房、诱导沉迷、大数据“杀熟”等六个方面的算法进行治理,正是指向互联台黑箱中的那个“霸总脑”。算法不能成为算计,更不能成为魔法,它应该走到阳光下,而不是在后台当那个控制人们大脑、看不见的霸总脑。
特邀作者曹林丨知名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