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男足国家队6月5日在雅加达进行的世预赛亚洲区18强赛第三小组第九轮的一场比赛中，0比1不敌印尼队，意味着已经提前一轮注定无缘美加墨世界杯赛。尽管6月10日还将在主场迎战巴林队，但这场比赛注定就是国足的例行公事。
虽然各方一直对世界杯有梦想，甚至一度因为去年下半年的两连胜而憧憬着直接以小组前两名进军美加墨的美景，但最终被证明为只是黄粱一梦。先前的36强赛中被对手“抬进”18强赛，这一幕其实就已注定了中国队的结局。
征战18强赛，国足已赚了！
人们因为有希望而活着。想想一年前在韩国的那一幕，当中国队0比1不敌韩国队、濒临淘汰出局时，多少球迷为此感到绝望，甚至已经破口大骂。但谁又能想到稍后时间进行的同组另一场比赛中，新加坡门将哈桑的左扑右挡、泰国前锋的各种浪射，最终因为净胜球差异，中国队被“抬进”了18强赛！中国球迷喜极而泣……
我们不应该忘记当时对中国队出线时的各种说辞，“18强赛就是我们的世界杯！”其实，这句话非常精准地定位了中国队和中国足球的实力，中国足球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世界杯赛。而在随后的18强赛分组抽签揭晓之后，赶赴现场参加抽签仪式的我曾在新浪微博上发过这样一条：“保六争五，国足最现实的目标！”并继续道：“不是我不想！”意思就是：中国队在这次18强赛分组中，是同组六个对手中整体实力最弱、水平最差的一队，正常情况下就是小组第六名，如果发挥好一点甚至有超水平发挥，也就争取个小组第五名。不是我不希望中国队进军美加墨世界杯赛，而是中国队根本就不具备参加世界杯赛的硬实力，更不用多说“足球外交”、“足球公关”等各种场外因素了。
一年后，当中国队客场0比1不敌印尼队、宣告彻底无缘美加墨世界杯赛时，国足目前就是排名小组第六，只有末轮主场拿下巴林队，才能够最终排名第五。这与我一年前的判断完全吻合。
提及此条新浪微博，并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想说：对中国足球、对中国队的现实情况实在是太过明白和清醒了，而且也更愿意面对现实，根本就不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所谓“梦想”。这么多年来的“瞎折腾”，而且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难道真就因为一次全面深入的反腐运动、又换了一茬领导，中国足球真的就马上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我从来就没有这么幻想过。所以，当我坐在雅加达的蓬卡诺体育场记者席上，目睹国足0比1负于印尼队时，相当平静，早就没有了10年前的那种忿忿不平或冲动，甚至没有更多的话语，没有与同行有交流，只是默默地从记者席走向新闻发布厅。
从积极的角度来说，中国队这次无缘世界杯赛、但因为经历了18强赛，其实已经“赚”了。设想一下，像原本有机会将中国队淘汰出局的泰国队目前正在为2027年沙特亚洲杯赛而努力，正在参加亚洲杯预选赛。但凡是中国队去参加亚洲杯预选赛，谁敢确保中国队就肯定能够从亚洲杯预选赛中出线？
不愿意面对中国足球、面对中国队的现实，才是当下中国足球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中国队如今排名亚洲第13位(输印尼队之前)，在亚洲有8.5个席位的情况下，已经获得美加墨入场券的日本队、伊朗队、韩国队、乌兹别克队、约旦队，哪一支队伍的排名不是在中国队之前？而已经锁定下一阶段附加赛的沙特队(或澳大利亚队)、卡塔尔队、阿联酋队、伊拉克队、阿曼队等，又有哪一队的排名较中国队低？只有印尼队的排名在中国队之后，但印尼队此番异军突起，根本原因当然是启用大量血缘归化的结果，备战中国队的印尼队32名球员中有19名归化球员。
各方都觉得“国际足联排名”没有意义，但这个排名恰恰是各国和地区足球整体水平的最真实反应。中国队如果在国际足联的排名中无法跻身亚洲八强之内，冲击世界杯就是“空谈”！
管理者冲动 旁观者无奈
中国足球的每况愈下，当然离不开外界所说的“青训”问题，也就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培养出能在亚洲范围内可以排得上号的优秀球员，个体的不足也就决定了中国足球整体在亚洲范围内竞争力有限，更难以与亚洲诸强对抗。但这其实并不是问题的全部，而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以来，各种私利的交织，让中国足球始终处于混乱之中。
即便是不久前刚刚经历了第二轮的深入反腐，但“利益链”并没有被彻底清除，各种势力依然左右着中国足球。所以，好的青少年球员很难有机会能够尽快进入到职业一线队，并在比赛中崭露头角、获得更多的机会，并很快冒出头。所以，过去这么多年来，一方面，或许我们的青少年球员培养情况不算是很理想，但更重要的是各种势力为一己私利，埋没了太多的好球员、好苗子。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外界一直抱怨国家队“青黄不接”、“没有新鲜血液”，但更新换代工作迟缓，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年轻球员的上升渠道被堵塞，所谓“家里没矿就别踢球”，说得就是这个情况。这个上升通道里有太多的“收费站”，层层设卡，层层扒皮。所以，“劣币驱良币”，中国足球的生态完全被破坏。于是，国家队也就无法将最好的球员选拔出来。但管理者始终无法抑制成绩与政绩的冲动，过去如此，如今未必不是如此，此乃当今社会的现实、运行的机制所决定的。
当然，今年以来，在全面深入反腐运动的影响下，整个情况已经有很大的改观。所以，像以王钰栋、刘诚宇、蒯纪闻等为代表的2005年龄段年轻球员开始在中超联赛中崭露头角，显示出诸多积极信号。但这对现在的中国男足国家队而言，一是来得太晚，二是远远不够。所以，如今的中国队依然还是在“还债”，还过去10年多来人才断档的“债”。
另一方面，中国足协在2024年1月份的亚洲杯小组赛不出线之后断然决定换帅，让塞尔维亚人扬科维奇下课，选择年过七旬的伊万科维奇接手，这步棋本身就是个疑问手，因为当初针对这个情况，我曾留下过这样一句话：“用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换下一个五十岁的年轻人，你跟我说看到希望了，那不是扯淡是什么？”时隔一年多，各方对主帅伊万的评价就是“老人固执”、“死脑筋”、“不变通”，尤其是在技战术安排方面，一直坚持完全不适合中国足球的“442、菱形中场站位”，这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又消耗了中国足球、中国队原本孱弱的战斗力，也就是没有将现有的中国足球水平更为真实地展现出来。这或许才是外界对伊万有千万不满的原因。
想想前任扬科维奇在客场对阵泰国队的比赛中，在普遍被看衰的情况下逆转拿下对手，帮助中国队奠定了进入18强赛的基础。这也可以说是中国队在过去近两年时间中最经典的一仗。但这之后呢？那一场比赛又因为教练在技战术安排、临场指挥方面的出彩而留下经典战例了？不管是迄今为止仅有的两连胜，主场2比1险胜印尼队、客场1比0绝杀巴林队，何尝不是球员用命博出来的胜利，和主教练又有多大关系呢？反观客场0比7惨败日本队、大连主场1比2被沙特队绝杀等，一一数来，哪一场不是因为主帅临场指挥的失误而导致国足不得不吞下苦果？
然而，我们再有不敢，又奈何？国足已经无缘美加墨世界杯，这是铁定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现实。至于2030年世界杯？我们还可以像过去20年那样，继续去憧憬。但除了憧憬、梦想，作为球迷、作为旁观者，我们却是无能为力，唯有继续支持！
特邀作者马德兴丨中国资深足球记者、《体坛周报》副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