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巷陌皆种柳,秋风夕起骚骚然。予客居阖户,时闻马嘶,出城四顾,则荒烟野草,不胜凄黯,乃著此解。”这是姜夔词《凄凉犯》词序中的一部分。它告诉了我们姜夔作词的缘由。当时南宋偏安一隅,合肥地区实际上已经算是边境战区,金兵时常入侵,边境地区的百姓为躲避战争大多已经远离家乡,合肥成了一座荒城。词序还有一部分,详细讲解了音律中的“犯”,“犯”又称“犯调”,始于唐朝,是一种复杂的音乐形式,对音律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再自行查找。接下来我们来看这首《凄凉犯》:
绿杨巷陌秋风起,边城一片离索。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戍楼吹角。情怀正恶,更衰草寒烟淡薄。似当时,将军部曲,迤逦度沙漠。追念西湖上,小舫携歌,晚花行乐。旧游在否?想如今,翠凋红落。漫写羊裙,等新雁来时系著。怕匆匆,不肯寄与误后约。
秋风从栽满杨柳的巷陌中吹起,这个边境的城市一片萧瑟荒凉。马匹的嘶叫声渐渐远去,它载着旅人要到何处去呢?傍晚时分,戍城楼上响起了号角声。我的心情恶劣正极,更何况眼前衰草寒烟,一片荒凉惨淡的景象。就好像,当年一位将军带领军队,在沙漠中曲折行进的景象。
我追忆往昔,在汴京的西湖上,曾携带着歌姬乘坐着画舫,在傍晚的花丛中游乐。那时候一起游玩的朋友都还在吗?我想那里如今应该也是翠叶凋落、红花落尽的秋天了。我将此刻的心情题写在衣裙上,等来年春天大雁飞过,系在它们身上。只怕它们行色匆匆,不肯替我寄去书信,耽误了日后的约会。
上片写了边城的荒凉和姜夔内心的凄苦情怀。“绿杨巷陌秋风起,边城一片离索。”边城的道路两边种满了杨柳,秋风起兮,杨柳飞扬,在诺大的边城中,显得更加荒凉。因为这里战乱不断,百姓早已逃离,只剩下荒草丛生。这两句是远景描写,镜头逐渐拉近,姜夔见到“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戍城吹角。”军马渐行渐远,马嘶声也逐渐远去。人们行色匆匆,戍楼诚上响起凄冷的号角。这几句描写从听觉到视觉,有动态描写有静态描写,交织成一幅凄冷的画面,让读者很容易感受到其中凄凉的哀伤。
接下来,“情怀正恶,更衰草寒烟淡薄。”这几句是姜夔内心的感受。姜夔内心“情怀正恶”,“恶”的是什么?合肥是他的一个伤心地,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恶”。眼前的“衰草寒烟”,一片萧条,真正让他感受到了“秋风夕起”所带来的情丝骚动。姜夔寓情于景,然意犹未尽,他仿佛看到“将军部曲,迤逦度沙漠。”行经这座曾经繁华一时的边城,就好像当年随军出征的士兵,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上长途跋涉,所感受到的是一片荒凉,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孤独。这里又给人家国仇恨之感,靖康之难后,百姓苦不堪言,繁华的都市如今一片荒凉,南宋统治者偏安一隅,将军纵有报国之心,亦报国无门。
下片追忆往事,“追念西湖上,小舫携歌,晚花行乐。”往日繁华的汴京西湖,诗人也曾携带着歌姬登上画船,与好友在花丛中饮酒作乐。这一切应该都已经成梦幻泡影了,如今“旧游在否?”曾经的好友还在不在呢?西湖上繁花依旧吗,我想应该是已经“翠凋红落”了吧?古今对比,跟人以鲜明的感受,暗寓着人事全非。
“漫写羊裙,等新雁来时系著。”这里用了《南史 羊欣传》的典故:南朝宋人羊欣,年少时就擅长书法,很受王献之的钟爱。羊欣夏天穿新绢裙(古代男子也着裙)昼寝,王献之在他的新裙上挥笔题字,羊欣看到王献之的墨迹,把裙子珍藏起来。这里的羊裙指准备赠与伊人的字幅墨宝。这里还有另一种说法,“羊裙”出自苏武牧羊的典故;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匈奴迫其降,苏武不从,于是被逼到北海牧公羊,公羊产仔才可回国。于是苏武被扣留了十九年,最后以羊裙为纸,己血为墨,托雁捎书回汉朝,才得以回汉。
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是在记录自己的心情,想把这封书信系在大雁身上,让大雁为之传达。然内心依然担忧“怕匆匆,不肯寄与误后约。”
名家点评,这首词上片与下片,不仅形成鲜明的对照,抑且寓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讽刺意味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