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郑伯克段于鄢》
《郑伯克段于鄢》,但是郑伯克没有段于鄢。
有多少人像我一样,第一次看到“郑伯克段于鄢”的时候,直接读成了“郑伯克 / 段于鄢”?因为断句不对,所以也理解不了后面的三个字。
正确断句应该是“郑伯 / 克段 / 于鄢”,郑家大兄弟在鄢城把弟弟段打败了。
郑武公与夫人武姜育有两个儿子,哥哥叫
寤生
,弟弟叫
段
。
武姜不是一个懂教育的母亲。她溺爱小儿子段,待长子寤生冷漠。
母爱的偏颇,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因为偏爱,武姜一次又一次向郑武公提议,废除寤生的继承权,将来让小儿子来即位。郑武公没有答应,他逝世后寤生得以顺利即位,是为郑庄公。
因为偏爱,武姜一次又一次要求郑庄公给段封地,当然是选了最好的最重要的。郑庄公只得把京地封给段。
而这种溺爱养出的儿子会是什么德行的呢?
段命人把京地的城墙筑得超高;命西边北边的小城服从于郑庄公的同时,也服从于自己;不该他管的城收为己有;招兵买马……
筑城墙,买兵马,这就是在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点坏心思,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而哥哥郑庄公的智力,与弟弟段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也许正是因为母爱贫瘠,才能成就他这副心智。
面对段这根本不够水准的张牙舞爪,郑庄公只一句:“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
要说武姜最让人心生怨恨的行为,就是在段要举兵造反谋害兄长时,她选择了为小儿子打开城门。
举兵造反,注定了是一个生一个死的结局,而武姜选择配合段,计划届时为他打开城门。
哪个儿子生哪个儿子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原本她两个儿子都可以好好活着,一生一死的结果是她自己主动选择主动促成的。这才是最让人寒心的地方。
最后结局都知道了,当民情鼎沸,段的不义之举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程度时,郑庄公扛起正义的大旗,让人带兵去京地,把他三下两下就给收拾了。
当时,在京地的百姓都背叛段之后,段“
入于鄢
”,逃离京地去了鄢地。
大军攻到鄢地,段“
出奔共
”,又逃到了邻居共国。
这里曾有网友提出疑问,段败了两次,逃了两次,第一次被郑庄公打败是在京地,为什么不是“郑伯 克段 于京”?
觉得这确实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根据上下文用词,想来也许是这个原因:
讨伐大军攻到京地时,段逃到鄢地,原文用的是“入”,不紧不慢,仍有余地的感觉,大概是段在鄢地仍保有一定的对抗实力吧。
当讨伐大军攻到鄢地时,段逃离郑国去了共国,原文用的是“出奔”,这回上气不接下气的逃跑氛围就有了,保命为上。
所以想来,直到在鄢地打败段,郑庄公才算是真正的“克”了段,于是“郑伯 克段 于鄢”。
文段的一开始便以“共叔段”来称呼段,这是他败逃于共国之后世人给的称呼。而不称其为“京城太叔”之类的尚在母国时的称呼,可见是人人唾弃。
古人的名号非常多,而后人,尤其是记史著书的人对其称呼的选择,可以表明这位古人的社会认可情况,或者最起码表明了拿笔的人的看法。
回到最初,郑庄公为什么取名寤生?为什么武姜这样讨厌他?
原因就在于寤生。
寤,“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的寤,对寐相对应,一个醒着,一个睡着,分别象征日与夜。
寤,还同“牾”,逆向,寤生算是难产的一种,婴儿以脚先出母体,而不是头先出,如此这番,武姜肯定受了很大的苦头。
因为难产,就讨厌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母亲很稀奇,大概是觉得不吉利吧。
话说寤生的老爸都还没介意呢。有时候,有些人的偏袒之心是不讲道理的。
每每读到这里,都会联想到《步步惊心》里吴奇隆演的雍正,和《甄嬛传》里陈建斌演的雍正,两部戏里两个雍正与其母妃的对手戏,都是一样的可怜。
得不到父母疼爱和认可的孩子,无论成就再大,也是打心底里的自卑。
所以,后来平定了叛乱的郑庄公把奸细母亲软禁在颖城,还公开说了“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这样的话。不到死的那天,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因为对这样的母亲,他怎能不恨啊!
回想起《甄嬛传》里,皇太后奄奄一息弥留之际,想要见见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已经一大把年纪的雍正在这种时候都还不肯答应。
因为就是这么恨!恨母亲与弟弟是亲密无间,而与自己是公事公办,这是他一辈子的恨,也是他一辈子的自卑。
前一秒还喋喋不休的抱怨母亲,后一秒母亲就咽气再也听不到了,那时陈建斌的眼神,遗憾、不甘、心疼、无奈、悲伤,真的演得超好。
可雍正是一国之君,郑庄公是一方诸侯,必须要以仁孝礼仪言传身教于百姓,所以不能够不孝顺,不能够对母亲心狠。
有个以孝顺闻名的臣下,颍考叔,赶来相劝郑庄公,想出了用“
阙地及泉,隧而相见
”这种文字游戏,来破解郑庄公的“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的誓言。
以“
地下泉
”偷换了“
黄泉
”的概念。
颍考叔给了台阶,郑庄公也顺着下了,放了武姜。
说是两人再见面时,便母慈子孝其乐融融了。
呵呵,骗鬼呢。这就能不恨了?反正我是不信。
教育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天下父母都是怀着一颗爱子之心去摸着石头过河,有时水深有时水浅。任重道远,且行且学习,与孩子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