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客户端

半生漂泊为立身!《江淮泛宅图》信息全解读

半生漂泊为立身!《江淮泛宅图》信息全解读
2020年10月26日 09:26 新浪网 作者 娱乐捕快子

  ■ 孔祥东

  2020年10月长假,在扬州应朋友约,看几幅别人的家藏旧字画,其中《江淮泛宅图》有些萦绕于心,觉得应该将之记录下来。藏者是一位宝应籍老先生,其后人按照他生前排定的次序,将图和题跋装裱成手卷。因为略显粗大,未打开前先有一种看轻的感觉。

  

  引首纸白版新,篆书“江淮泛宅图”及行书序文,笔势却坚挺锋利,神采跃然纸上。见尾款“道光十六年”,确信这是一件不俗的旧物。再看书者“梅植之”,钤一方白文“江都梅植之印”,刀法圆润劲拔,我不禁脱口说:这是吴让之刻的印。

  接下来是本图,绢本无款,画得很认真,画法近似于1949年以后的新美术作品,显见不是专业画家所为。再后面的题跋,纸质、宽窄不一,都比较干净有神,肯定是题于不同时间,并且之前一直没有装裱过。后跋共9人,比较显眼的是刘文淇,扬州嘉道时期的著名学者,还有不知何人的杨亮,书法与梅植之一样,出自包世臣一脉,反映出嘉道时期的扬州书风。

  回头将引首序文粗略读一遍:

  刘侯学行真师式,泛舟远向江淮食。

  妻子图书载一船,半生漂泊头俱白。

  去年射策登贤书,今年落第还燕都。

  写图向我索长句,为君睠望空唏嘘。

  读书第一人生好,无救饥寒博温饱。

  匡刘经术马班文,请看诸公亦潦倒。

  烟水茫茫春复秋,江关词赋画中留。

  侧身更有无家客,我似风萍海上鸥。

  道光十六年丙申小暑后三日,雨中题奉

  楚桢十兄大人教削

  嵇庵弟梅植之

  按:道光十六年为1836年。梅植之(1794-1843),字蕴生,号嵇庵,扬州人。道光十九年(1839年)举人,文学家、书法家,时与吴让之齐名,惜天不暇年。

  我不知画《江淮泛宅图》并且索题的“楚桢”生平,但从诗句里读出,他是一个行走于江淮之间的塾师,“半生漂泊头俱白。”仍未考取功名,“去年射策登贤书,今年落第还燕都。”能够进京参加会试,起码已经是举人,此时的梅植之虽然已负盛名,举人还没有考上,所以发出同样的感慨。

  一代代的人,匆匆走过他们生活的时代,大多都消逝得了无痕迹,我对所有逝去的生命留下的故事都有本能的悲悯。十九世纪中叶,历史变幻的前夜,看来已经很远,其实我们依然没有走出这一段泥潭。那些题跋的人,活动在同一时空,处于同一阶层,他们的生平或许可以窥视那个时代的生活,也可以让这幅无款、不知名的画丰满起来。我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始认真解读这个手卷。

  图写形容见匠心

  这幅无款画本身也很值得思考。清代绘画拟古之风盛行,到后来陈陈相因,已经毫无生气。《江淮泛宅图》却因为不是出自专业画家之手,表现出浓郁的生活气息。我认为,绘画最原始的初衷,可能是自娱,其中包含寄托或表达,稍微成熟后,有了欣赏功能,完全成熟以后,成为一个行当,就可以如法炮制。程式化的绘画语言,产生审美疲劳,以及画者自我满足的所谓笔墨趣味,一是缺乏新鲜感,二是没有了原始图像的张力。

  《江淮泛宅图》不同在于,画者有他自己强烈的表达欲望,他没有绘画套路,简单的方式就是回到写实。贯通江淮之间的大运河,最初是利用自然湖泊穿凿而成,到了宋代才筑堤与湖水分开,时断时续并不彻底。所画宽阔的河道,远处半截堤岸,正是大运河与湖水交合处的实景写照。

  技法上,不因为非职业画家,而与绘画发展完全脱节。近处的一丛杨树,是扬州地区护堤的典型树种,枝叶繁密,穿插有序,浓淡变化,笔笔到位,不输专业水准。远处湖滩一抹,杂树点染。波浪勾线,远疏近密,稍加傅色,很有质感。

  精华在船上,所有人物都贴合不同身份,神态刻画栩栩如生。前仓里先生自己,一袭白袍,正襟危坐,夫人拢手于袖,端庄得体,小孩乖巧地在一边读书;后仓里三个女子,短衣短袖,梳着发髻或短发,一个在掌舵,另两个像在择菜做饭,应该都是船家女儿;两个摇橹的船工,肯定是夫妻档,配合默契。船舱顶上放着各种家当,笼子里一只公鸡,旁边半卧着一条狗,凡入画者都一丝不苟。

  符号化的表现方式是:河水、波浪可用淡墨横拖几笔,一叶瓜皮扁舟,高士捋须端坐,艄公撑一竿长篙,这也是一幅不赖的画,但无以表现画者特定的真实生活。只要强调绘画的具体表达,就必需回到清晰准确的物象,所以它与一百多年后的绘画居然十分相似。当然绘画也可以表达不确定的情绪,那就是另一个范畴的抽象绘画。

  写实不是完全没有技术处理,整个场景非常简约,是画者的见识发挥了作用。清代绘画避开现实人物,是因为辫子问题,主人正面,艄公戴斗笠,都是匠心体现。

  浪迹无定身落拓

  图后的跋文虽多繁枝缛节,只有完整地将其释读,才能从字里行间看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这也是对历史文献负责任的态度,我遇上了就有这样的责任,这些东西很容易消失,而永难再现。

  先生五载真州住,掉头忽别江干路。

  白沙翠竹欲留人,肯向芜城徙家去。

  问君不答示以图,图写泛宅意有余。

  君家亦在射湖上,射湖纵好焉能居。

  来往江淮二十载,一棹泛泛随所如。

  身外何所有,图书鸡犬妻与孥。

  目中何所有,水波云影实心娱。

  旁观岂能解君意,任人大笑为迂儒。

  昔年送君出上都,今年尚不归射湖。

  惜哉浪迹苦无定,才欲暂泊风催徂。

  我本与君共飘忽,至今四十髭点雪。

  犹是江淮落拓身,胜君未赋无家别。

  年年乞食走江关,人在水萍风絮间。

  鸾飘凤泊固其所,挝鼓抽帆亦偶然。

  题君图,送君行,君行不远依芜城。

  江云淮树日在望,与君踪迹犹合并。

  浮家作客定无恙,两三鸥鸟堪同盟。

  丈夫万事须有待,或者乘风波浪看飞腾。

  呜呼!蓬莱触水清且广,我欲扁舟同俯仰。

  侧身东望何由往?

  道光丙戌孟冬奉题

  念楼仁弟先生《江淮泛宅图》,即送其移居郡城。请正之!

  竹云黄盛修

  按:黄盛修有《求雉斋诗集》,道光二十七年刻,另有《丙戌诗稿》《丁亥诗稿》《庚寅诗稿》《辛卯诗稿》未刊稿本存世,分别为1826年、1827年、1830年、1831年。

  有点纳闷,道光丙戌,与梅植之题引首丙申(1836年)相差十年,是不是谁写错了?天干地支纪年,为古人日常使用,又都是浸淫文字生涯的人,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同道相约分治经

  

  带着疑问,往下读刘文淇:

  吾友宝应刘君楚桢,就馆郡城,于嘉庆戊寅携家来扬,道光壬午还宝应,癸未迁仪征,丙戌又由仪征迁扬。九年之中凡四迁,此《江淮泛宅图》所为作也。图成即属余序,余诺之而未果。壬辰冬,楚桢复携家归宝应,而往来郡城舍馆。他氏屡责前诺,余不可无以应之也。余弱冠后,与里中薛子韵,泾包季怀、包孟开,旌德姚仲虞,丹徒刘宾叔,泛览经史。楚桢因余,得与诸君交,相与切磋,为友朋之。极乐未几,而季怀、子韵先后奄没,仲虞、孟开、宾叔又各反里门。惟楚桢尝客郡城,中间与余邻者且七年,朝夕相见,两人相资益者实多。楚桢尝与余约,各治一经,楚桢占《论语》,余占《左传》。以《论语》邢疏至鄙陋,无足观,而何氏集解亦採择未备。《左传》贾服旧说,为杜氏乾没不少,唐人又阿杜氏而攻贾服,均为失当。

  因各为二经疏证,盖为是约。已十余年,迄今未有成书,过从时尝以是为歉。顾楚桢奔走长途,浮家南北,又身羸多疾,其作辍也有故。余自嘉庆庚辰,一游都门,即裹足不出,身又顽健,而亦无所成。就且楚桢,编辑《论语》之余,已成《宝应图经》《汉石例》各若干卷,博而有要,好古者已争为传抄,足以信今而传后。余则《左传》之外别无事事,犹时作时辍,此则重余荒落之惧者也。楚桢既垂诿作序,余因述曩时之约,如此虽非图中之意,其亦楚桢意所欲言,而感叹不能自已者欤。

  道光十七年仲冬仪征刘文淇譔。

  按:嘉庆戊寅乃1818年,嘉庆庚辰1820年,道光壬午乃1822年,癸未1823年,丙戌1826年,壬辰1832年,道光十七年为1837年。

  本图确成于1826年,除黄盛修题于当年,余皆十年之后。这十年中,从黄盛修“昔年送君出上都”,到梅植之说“今年落第还燕都”,楚桢一定是每三年都进京赶考,且任教席,著述不辍,大概应酬亦少。

  

  按:刘文淇(1889-1854),字孟瞻,江苏仪征人。清代扬州有许多仪征籍文化名人,多因祖籍或寄籍仪征,实际都是地道的扬州人。刘文淇为嘉庆己卯(1819年)优贡生,一生治《左传》,子、孙,直至曾孙刘师培,数代延续有成。

  《论语》《左传》同留名

  刘文淇与楚桢约定分治《左传》与《论语》,让我感佩尤深,四书五经都是中国上古时期的典籍,汉唐宋早已注疏完备,他们却敢于否定前人,从刘文淇家族的经学成就,可见他们不是出于年少轻狂,而是赖于熟读史籍,已经融会贯通。清中晚期,训诂、金石学繁盛,犹如当代,以新的视角、新的发现,去重新审视经典。

  我尝试检索刘文淇所说楚桢的著述《宝应图经》和《汉石例》,汗颜自己对古籍版本的无知,这两本书正如刘文淇评价的“足以信今而传后”,当代仍有出版。此前我亦不知道经学成就与刘文淇齐名,合称“二刘”的刘宝楠。

  按:刘宝楠(1791-1855),字楚桢,号念楼,宝应人。嘉庆二十四年(1819)优贡生,道光二十年(1840)进士。历任文安、元氏、三河、宝坻等知县。其5岁失怙,由母亲教育成人。父亲是乾隆时举人,家学渊源,使其早慧。其最重要的著作《论语正义》,亦像刘文淇治《左传》一样,由其子继承完篇,乃是当今研究《论语》最权威的著作。

  我所感兴趣的是:刘宝楠少年得志,青年出道,讲席著述两不误,并孜孜以求于科场。中进士时已50岁,晚年做官有政声,仍然治学不倦。毫无疑问,他与世代读书人的理想一样,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治学是正人君子的人生道路,是对生命寂寞时光的消磨和激励。一个早已治学有成的人,50岁中进士,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生不逢时命途艰

  接着读下一段题跋:

  吾乡东至海,北抵淮,南不踰江,地方三百余里,为今扬州之域。而奔走四方,艳称于天下,独府治之一城。城踰十万户,百货不能居其一,仰食于盐业者则十之五,而仰给之家,又不过业鹾贾人数十而已。其家著客籍者,内外凡数十,仆妾厮养之等,又各以百计。食厌粱肉,衣贱罗绮,昼作夜生以为然,相依倚为声者,亦复不治生人产;广屋宇,美仆姬,妇女效晏起,倩人为妆,至业履缀绽之细,皆有其人。于是从风而靡,几及百年,故城之务本业者鲜,知稼穑之家才十之一。至于士,则笔耕为业,健者乃之四方,不能远游者,教授乡里,仰事俯给之艰,亦百年于兹矣!今淮南亏国帑,丧私财,告贷千里,展转莫给,所谓富贾,零落殆尽,仰屋而食者,半为饿莩。而向所延士授餐之家,一涉丰盈消长之数,遂使子弟废学,以节财焉。

  吁!何不悟之甚也。吾友楚桢刘君,家宝应,世为通儒。当淮南盛时,郡之裕于财者,争以礼致其家,使子弟授学。楚桢固逆知之,然恐其幼子失学,遂将妻子侨扬侨仪,往来者数岁,作《江淮泛宅图》以自况,亦以叹生道之难耳。前有孟瞻为序,余故聊记其梗概云。

  俾。

  道光十八年三月,弟杨亮并记

  按:杨亮(?-1853),字季子,甘泉(今扬州)人。杨捷五世孙,监生。工诗古文辞,取法汉魏。咸丰三年,太平军克扬州,绝食而死。著有《围城日记》《蒙古道里考》等。学包世臣书,名亚于吴让之。

  道光十八年为1838年,鸦片战争尚未爆发,盐商聚集的繁华都市扬州,已现民生艰难。杨亮为将门之后,世袭骑都尉爵位,能够感受到民间疾苦,难能可贵。扬州新城,多盐商豪宅,与平民小屋形成鲜明对比,当今仍依稀可见。所谓盛世,只是特定行业的奢华,比如盐业,因为国家垄断专营,获取特许权的盐商本大利宽,他们在扬州的生活构成了这个城市最光鲜的风景,以致影响时风,耀眼的光彩之下,平民生活实际上很寡淡。当垄断行业的弊端影响到朝廷利益,行业规则就难以为继,盐商坐收暴利不复存在,扬州的浮华消退,社会中下层的生活境况就露出水面。

  刘宝楠此时已是享誉一方的饱学之士,尚不能保证自己和家人的温饱,难怪他两年后再次进京参加会考。有了功名,就进入了吃皇粮的机制,旱涝保收,这与现实利益相关,同时也是自我价值实现。大河文明的无边浩瀚,限制了中国文化精英的想象力,这就是社会价值体系对个体生活的指引,让刘宝楠50岁后步入了为官又为学的境界。

  杨亮绝食而死,可见其刚烈,敢于赴死的人,当受到尊敬。不管他是殉城,还是殉国,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绝望?像他这样的贵族不至于因为衣食之忧,他们能看到社会弊病,但并不希望打破旧的秩序,这是他们心底无法解开的死结。

  畸士乘船江淮上

  下一个:

  江淮通以后,中有好烟波。畸士

  船往(缺一字),门生载酒过。著书成七略,览鬓感双皤。鸥鹭尽同侣,招招赋涧阿。名士惯行役,妻孥意自如。人情判阡陌,家具付舟车。范蠡湖中棹,张融岸上居。何缘竹间住,草草结吾庐。楚桢仁兄先生同客邗上,举图属题。时余俶装归里,倚郛书此,不足言工。展读蕴生诗,孟瞻、季子两序,为之服膺不置。愚弟康发祥

  按:康发祥(1788—1865),字瑞伯,一字伯山,泰州人。满族,贡生,太常寺博士。擅诗与古文,均有很高造诣。诗学苏轼,古今体皆能,尤其长于古体,内容充实,风格雄健。其著作丰厚,有《伯山诗抄》《伯山文抄》《伯山诗话》《小海山房咏史诗集》《三国志补义》《读史随笔》《海陵竹枝词》等传世。

  这是一个著作等身的牛人,行色匆匆之间,倚着城墙题跋或许有点夸张,但肯定不是坐定书斋写成。康发祥被时人称为海陵隐士,有记载说他晚年得曾国藩器重,我没有找到具体细节。

  人生无定居,漂泊随所遇。朝饮燕市酒,暮问潇湘渡。浮云奄忽驰,托足安得住。君本淮南人,惯熟江南路。徜徉鱼米乡,钓游乐吾素。鸥鹭狎前盟,萍踪任来去。广陵天一方,百里暂留寓。妻孥与书卷,酒甕连茶具。寝食米家船,穷达世外付。考槃赋硕人,志在守邱墓。

  勿作游侠儿,浪行不知处。

  己亥六月题奉

  楚桢仁兄先生校正

  穆堂弟陈逢衡呈稿

  按:己亥为1839年。陈逢衡(1778-1855),字履长,一字穆堂,江都(今扬州)人。诸生,其父好藏书,为瓠室,积十万余卷,与马氏玲珑山馆齐名。其沉浸室中,喜治经。中年,开读骚楼,招东南文学之士,户外之履恒满。又尝北游燕、蓟,窥边关而返。著有《读骚楼诗》《竹书纪年集证》《逸周书补注》《穆天子传补正》《博物志考证》。《清史列传》有其事迹。

  然《清史列传》载其卒于道光十一年(1831年),年七十一。这不1839年还在这里题跋呢。他比刘宝楠年长,诗的结尾稍有点训诫的意思,鼓励一个接近知天命的人去努力上进,这也属于道德文章。

  何时烟波逐钓舟

  知君才调擅当年,何事轻抛负郭田?

  一舸江淮同泛宅,竹西今老杜樊川。

  甓社湖头数往还,笔床茶灶致萧闲。

  蓬窗四拓人双倚,笑指眉痕似远山。

  我亦频年落拓游,一山空负五湖秋。

  何时买只瓜皮艇,来往烟波逐钓舟。

  奉题《江淮泛舟图》,请念楼十兄大人正!小兰弟孙仁渊稿

  按:张鸣珂(1829—1908)撰《秋风红豆楼词钞》(稿本),有孙仁渊题词,约略可以窥见孙仁渊的生卒年比刘宝楠晚。

  淼淼江淮波,苍茫隔烟树。家具载轻舸,风帆曳遥素。问字有妻孥,忘机共鸥鹭。怅望郑公乡,只在水云住。丈夫任饥驱,讵肯因人熟。川涂日偃蹇,鱼鸟转亲切。牙签甲乙储,铅椠丹黄列。落落千古心,波光照清澈。文章贵经术,君箧有传书。六籍探微奥,百家供笺疏。开窗坐惘惘,仰屋竞何如。屈指古名儒,三叹无定居。我家北湖滨,湖水涨平屋。一苇中流抗,夜泊芦花宿。秋渚集哀鸿,残霞下孤鹜。掁触廿年思,烟波生满目。

  楚桢仁兄先生正题!愚弟张舒呈本

  按:张舒(生卒年不详),字丙生,清甘泉(今扬州)人。廪生,师焦循,博稽经史,致力于古文。手稿多遭兵火,所著《拙斋古文》《论唐史诗》皆佚。

  据记载,当年扬州城大片民宅遭太平军烧毁,劫后重建,如今可见城里旧宅多乱砖砌墙。

  不为顺流追时迁

  栖栖世中事,行止千万端。衣食固当纪,所惧非饥寒。东方有一士,道胜无戚颜。自植孤生松,邈然不可干。厌闻世上语,所说圣人篇。遥遥从羁役,舫舟荫门前。命室携童弱,晨玄越河关。洲渚思绵邈,馆宇非一山。岁月好已积,顺流追时迁。人生无根蒂,此行谁使然?忆我少壮时,任真无所先。一往便当已,无复东西缘。云鹤有奇翼,池鱼思故渊。高举寻吾契,安得不为欢。君其爱体素,守拙归园田。

  戊戌乞身南归,己亥二月邗上见

  楚桢同年,出图属题。漫集陶句,皆意所欲言,幸勿绳我工拙也。

  宥函弟孔继鑅

  按:孔继鑅(?-1859),字宥函,号廓甫,又号又韩、于南、晚闻生。孔子六十九世孙,曲阜人,后迁居江苏清河县。清代经学家,道光十六年(1836年)进士,官刑部主事。道光十九年因思亲返淮,改任南河同知。咸丰八年(1859),在江浦与太平军作战中,以身殉职。一生以诗文著称,治学不囿于一家。诗宗汉魏、杜甫,其文浑厚奥衍。著有《心向往斋集》《陶诗壬癸诗录》。

  这又是一个牛人,陶渊明的诗烂熟于胸,东一句,西一句,集成一首完整达意的长诗,题《江淮泛宅图》。其中偶有一两句不是陶诗,他人诗句或者自己的诗句,古人没有搜索引擎,亦无需较真识别。惜又是死于太平军。

  堪叹江水助文波

  经术刘中垒,浮家张志和。淮山老丛桂,江水助文波。鸿爪客踪幻,花源仙骨多。吾庐自堪爱,补屋更牵萝。

  眷(此一单字缀于诗末,像是可替换“爱”字。)

  胥浦控邗沟,潮回一棹秋。樊刘能拨宅,李郭忆登舟。海舶求文字,星槎溯斗牛。归帆识天际,不赋仲宣楼。

  楚桢仁兄先生斧正!

  金坛愚弟冯调鼎呈稿

  按:据《常州文史》网上发布,冯调鼎(约1705-1775),字梅羹,一字玉溪,金坛人。清诗文家,9岁能诵读五经,11岁行文便斐然成章,13岁游览古迹名胜时,撰写登楼赋二千言,词藻华丽,为人称赞。道光元年(1821)恩科举人,授安徽蒙城训导,后因病乞归。病愈任丰县训导。著有《城东草堂诗文集》80卷,辑金坛先哲诗《十六家诗抄》,又采辑《百余人》2集

  又据《清末太平军和捻军陷丰始末》载:咸丰四年甲寅(1854年)农历2月19日,太平军攻打丰县城,知县张志周叹曰:“无兵无饷,(黄)河不可防,城亦必不可守。”让绅民出城逃难,自己抱印于县衙后面的荷花池投水自尽…训导冯调鼎亦随殉。冯调鼎的妾与儿媳均自缢死。

  另有《金沙五叶冯氏宗谱》(清)冯调鼎纂修,光绪刻本,藏国家图书馆。《谈词》(14卷)金坛冯调鼎编撰(《江苏艺文志》常州卷)。

  网上有王翼凤《题刘楚桢先生江淮泛宅图》五言诗24句。现存本图与题跋在流传过程中或已有散佚。

  王翼凤,仪征人,客浙江学政幕十余年,1860年太平军破杭州城,与抗击太平军的进士程葆共缢于一堂。

  一个时代的一干文人,洋洋洒洒留下的文辞诗句,我将之完整地呈现在这里,希望有可供引用、追索的价值。他们孜孜不倦地读书治学,都是饱学之士,得天年者不过70多岁。生命如此短暂,转眼已近200年,我们在评述前人的同时,该留下什么让后人评述呢?这是我心之所系!

特别声明:以上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观点或立场。如有关于作品内容、版权或其它问题请于作品发表后的30日内与新浪网联系。
权利保护声明页/Notice to Right Holders

举报邮箱:jubao@vip.sina.com

Copyright © 1996-2024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