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江舟

　　编辑 | 李固

　　视频 | 徐准

　　《水饺皇后》开拍之前，马丽曾问过导演刘伟强一个问题。

　　“我说你找我来，你要不要有喜剧色彩？”

　　当听见刘伟强回答“不需要”时，马丽说：“那一刻我很温暖。”

　　“他没有说我是喜剧演员马丽，他看到了一个真正演员马丽。”坐在《新浪蜂鸟》对面，马丽说道。

　　4月30日，由马丽主演的传记电影《水饺皇后》正式上映。这是马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女主”戏——没有男主，故事主线也围绕女性主角的成长来展开。

　　电影上映之前，《新浪蜂鸟》和马丽进行了一场对话，关于一个女性喜剧演员迷茫的那些年，也关于一个演员“被看见”的那几个瞬间。

　　被导演温暖的演员

　　马丽说现在接戏，导演会是她第一考虑的因素。

　　当得知《水饺皇后》的导演是刘伟强时，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刘伟强导演无论是拍什么，我都会来，因为导演的作品就是品质的保障。能和这么优秀的导演合作，这是特别要抓住的机会。”

　　2015年凭借《夏洛特烦恼》里的“马冬梅”广为人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找到马丽的剧本都是类似的形象。

　　她曾在媒体采访中表示：“那个时候找过来的戏都是让我去扮丑、恶搞，不是角色，我觉得那个都是他们认为你就应该去这样，观众就会笑。”

　　事实上，马丽的起点更偏向于严肃。

　　1982年马丽出生于辽宁丹东的一个小县城。2001年因为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从而走向了演员这个职业。

　　学表演那些年，她吸收的养分除了中戏的课堂，还有人艺的话剧舞台。

　　2004年马丽进入林兆华举办的北大戏剧研修班，期间参演过《建筑大师》《樱桃园》，当时的主演有蒋雯丽、濮存昕等实力派演员。

　　马丽很珍惜那段时光。她曾在采访中表示：“原来舞台也可以这样，让我知道了表演有很多种方式，不光是靠嘴，不光是靠表情，你的肢体语言也必须要丰富，这个过程是非常美好的，我知道了舞台的意义”。

　　但这些经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她的困扰。

　　特别是在2005年加入开心麻花，接触喜剧表演之后。

　　一个关于她早期的故事是：有朋友介绍马丽去一个古装电视剧，然而剧组导演在收到马丽的简历后，说了句“她呀，喜剧演员”，随后把照片扔到了垃圾桶，并表示“我用不了喜剧演员，他们不行。”

　　即便搭档沈腾、以小品演员的身份登上春晚之后，在片场她依然很难自由地发挥。

　　她清楚地记得一些曾与导演理解“错位”的时刻：“有时拍一个镜头，情绪出来以后，我最真实的感受是想要哭出来，但会听到一个声音说‘不行，我希望你眼泪不要掉下来，收着’，然后你要控制，高级的表演是什么样的。”

　　这是让马丽感到痛苦的时候，似乎在片场，大家很难相信一个喜剧演员的感受力，无论她是否系统地学习过表演，经受过舞台的锻炼。

　　“那时我很迷茫，（大家说）表演是要设计的，但我从来不会去设计表演，我这个角色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和反应，我只能感同身受，觉得那个才是最真实的。”马丽回忆道。

　　多数杀青后的等待中，马丽仍会记得自己在一些镜头中的“自我感受”与“导演要求”，但每次走进影院，结果都是失望。

　　“拍摄时我明明在现场感受到了，我呈现的所有有魅力的表演，感动我的表演，但是从大银幕出来的时候全都没有。”

　　刘伟强没有让她失望。他告诉马丽《水饺皇后》是一部正剧，对于马丽，他百分之百信任。

　　那是让马丽感到被温暖的一刻，“他没有戴有色眼镜来固化我的职业”。

　　在之后的采访中，刘伟强曾讲到一个关于《水饺皇后》与马丽的片场故事：“拍摄臧姑娘奔丧回家那场戏时，有人提议，要不要用一些技巧克制表演？马丽不同意，她说‘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是真实的，那种撕心裂肺是我想要的’。”

　　刘伟强认为马丽的感受是对的。在上映的镜头里，马丽的眼泪是“喷涌而出”的。而开拍前，她已经“哭得不得了了”。

　　“我有这份信任，我也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我肆无忌惮地去创作，我可以尽情地去感受角色，发挥角色，和导演没有任何障碍地沟通，我觉得这是我非常兴奋的地方。”马丽对《新浪蜂鸟》说。

　　艰难的严肃

　　身为喜剧演员，某种程度上，询问“是否需要喜剧色彩”，几乎成为马丽跟人合作前的固定问题。

　　“不是其他的原因，而是我要知道我的创作视角是什么，如果是喜剧，我可能就要换一个思路去创作它，换一种表演方式去呈现它，喜剧是现在特别有票房市场的。”

　　对于马丽和其他喜剧女演员来说，“想严肃起来”是格外艰难的一个过程。

　　喜剧女性演员、喜剧演员、演员，每去掉一个前缀，都需要跨过一重偏见的“大山”。

　　“很多人会说喜剧演员马丽只能演喜剧，她演不了别的，其实这种声音听了很多年。”

　　从事喜剧表演20年，在影视圈摸爬滚打10年，马丽至今觉得，演员是个被动选择的职业。“我们没有选择别人的权力，只能等懂我的导演，懂我的故事，或者是和我有缘分的故事。”

　　即便在2015年凭借《夏洛特烦恼》获得成功的马丽，依然在“获得信任”的这座大山上攀爬着。

　　2018年底在耿军导演的电影《东北虎》拍摄现场。主演章宇曾特意在现场围观马丽的第一场戏。“他也在现场盯着我，想看看喜剧女演员是怎么塑造这个角色的”。

　　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后，章宇主动向马丽走来，表示了歉意与对她的肯定。“在拍摄之前，章宇对我的判断是有些误区的，这个顾虑很正常，他和很多观众一样，习惯把喜剧演员固化。他看过我的话剧、我的电影，他觉得马丽是个喜剧女演员，是喜剧的表演风格，放大在正剧里能成吗？但一过招，我们都明白了。”

　　“现阶段的我其实还是想更多地呈现，还有好多东西没呈现出来。”她对《新浪蜂鸟》说道。

　　2022年FIRST青年电影节颁奖晚会上，马丽也曾为“那个没呈现出来的马丽拉票”。

　　在台上，她听见段奕宏说“我非常喜欢马丽老师的喜剧节奏”，以及宋佳补充称“马丽老师可不只是喜剧演员”后，马丽向台下喊话：“我现在非常有幸能够站在‘影帝’和‘影后’身边，沾沾喜气，做演员的梦想都是拿一个影帝和影后，我觉得我要实现梦想的话，就要靠在座的导演们了。”

　　“这句话也是我内心最想告诉导演们和观众们的，但是没有机会。”马丽对《新浪蜂鸟》说道。

　　在FIRST的颁奖台上，马丽喊话时已笑中带泪：“我现在是人到中年，但是我的塑造能力，正值鼎盛时期。”

　　可以做自己的主

　　关于未来，女性题材与不同身份是马丽已经确定的方向。

　　“女性题材我现在觉得市场也需要，现在我们女性创作者也正值鼎盛时期。我是希望能够每年有一部喜剧片，然后再拍一些真正好的女性题材电影。”

　　2025年北影节期间，马丽有一部新作品展映，制作名单上，她的身份从演员变成了监制。

　　在这部戏中，马丽贯穿了策划、剧本、拍摄的所有细节。“时时刻刻都停不下来。是白丽萍（剧中角色）在工作，还是马丽在工作，已经完全分不清了，我只知道那时我付出了200%的努力和投入。”

　　承担更多责任的背后，是马丽可以做更多的“主”。

　　“我做监制，就是因为我可以自己做主，我可以去保护女性角色，我可以把我要表达的，最后完整地表达出来，你只是做演员，没有这个权利。”

　　“我一直不喜欢让女性喜剧演员去（做）所谓的放大外形、诋毁自己，来逗别人笑，我觉得这是不尊重女性，我们女性是可以幽默的，是（可以）高级的幽默。”

　　“喜剧不是让女性扮丑，也不只是夸张的表演，它有节奏、有台词、有人物性格，也是有戏剧冲突支撑的，这是高级的喜剧。我们可以让观众笑着流泪，让他走出影院的时候，能够感受到我们要呈现的那份力量，那份爱，那份表达，艺术的表达。”

　　“正剧和喜剧现在会更倾向哪个？”《新浪蜂鸟》问。

　　“缺一不可。”马丽说道。

　　“你让我放弃喜剧，只拍女性题材文艺片或者是剧情片还是商业片，我觉得对于我来说不满足。”

　　“喜剧真的是会治愈别人有很多不快乐的人。有很多非常难的人，他看了喜剧片之后，不光给他带来快乐，还有一种力量。

　　“但谁说了喜剧就得去扮丑呢？去诋毁女性呢？”她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