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宋佳有两部新片上映,《志愿军3》和《轻于鸿毛》,她在里面演得还是很稳,但跟去年的《山花烂漫时》《好东西》比,魅力就差了点意思,要知道这两组作品类型很像,都是一部主流题材、一部都市轻喜剧。

其实不光是这两部新片,回看宋佳这么多年的演艺路,能明显感觉到她正在往“作者型演员”的方向走,可这条路并不好走,很多困难根本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
而她遇到的问题,往大了说,也是整个女性思潮里,女性表演者接下来该往哪走的难题,现在谁也说不准答案。

宋佳的“作者性”:从“好用的演员”到“能扛作品的演员”
宋佳在《轻于鸿毛》里演的李鱼,是个独身的养老院负责人,说话直、做事干脆,还能平静处理前夫后事,在双女主戏里是偏强势的一方,既给佟丽娅演的角色当依靠,也让观众觉得这个角色特别坚韧可靠。

这个角色其实特别“宋佳”,就像从她的“新女性宇宙”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的表演和气质对这部片太重要了,换个人演,李鱼这个角色可能就立不住,电影那种轻盈豁达的感觉也没法保证。

之所以能有这种效果,是因为编剧和导演借了宋佳近几年的银幕形象。
像《山花烂漫时》里的张桂梅、《祝你幸福!》里丧女的白慧,这些角色让观众已经有了认知基础,也让电影讨论女性议题、表达性别立场时,观众更容易接受角色逻辑。

虽然有网友说《轻于鸿毛》是在模仿宋佳之前的作品,但对她来说,这不是简单重复人设,而是说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作者面孔”。
要知道,早年间的宋佳可没这么鲜明的标签。

千禧年之后,宋佳演了好多影视作品,观众都眼熟她,但要说她有啥突出特点,还真不好一下子说出来。
她能演正剧里扛家国命运的刚烈女性,比如《闯关东》《悬崖》;也能演活泼的都市青年,像《陆垚知马俐》里那样;还能在文艺片里演神秘又破碎的角色,比如《好奇害死猫》《师父》。
这些戏风格差老远,但宋佳演着都不违和。

这其实是因为她身上有种矛盾感,又性感又朴素,又灵动又深沉,这种反差让她能驾驭各种角色。
而且她早年也确实想证明自己“会演戏”,对那些情绪强烈、命运起伏大的角色特别执着,所以当时的她,更像是个“好用的演员”,能适配各种需求,但没形成自己的独特标识。
她自己也说过,“演员是没有自己的脸的,是为角色服务的,没资格展示自己的个性和态度”。

但从去年开始,宋佳不一样了。
《山花烂漫时》《好东西》这两部女性题材作品,把她推到了更显眼的位置。
她不光有了鲜明的“脸”,还成了女性题材的“代言人”。
她在这两部戏里的表演更“举重若轻”,一个演过很多大悲大喜角色的演员,用轻松的语气说台词,反而更能透出角色的淡然和坚定,这正好符合现在观众心里理想女性的样子。

现在的宋佳,还特意跟青年导演、女性演员合作,比如待映的《余烬》搭档文淇,《她们》搭档黄尧。
她自己说现在是演艺生涯的3.0阶段:1.0时想让观众记住角色,2.0时想得到尊重、让别人放心,现在更想听到观众说“有宋佳在,这戏肯定好”。
很明显,她不再只是躲在角色后面,而是开始引领作品了。

宋佳的“妈感”:不是简单的标签,是观众的信任与时代的需求
说到宋佳的“作者性”,就绕不开“妈感”这个词。
其实早年间,还没人提“妈感”的时候,宋佳就演了好多母亲、孕妇角色,平均下来几乎每部戏都要带个“孩子”。

她演的“妈”大概能分三类:第一类是被日常琐事困住的母亲,比如《小儿难养》里应对育儿压力的80后妈妈,《小舍得》里卷入教育内卷的家长,这些角色都跟当时的社会热点、文艺风潮紧密相关,是很常见的女性角色类型;第二类是带着命运伤痛的母亲,像《你是凶手》里患绝症找女儿的妈妈,《人世间》里为爱情下乡的女性,这些角色虽然不止围着家庭转,但“母亲”的身份还是被用来表现女性欲望受限制,能看出叙事套路的老套;第三类是有象征意义的“国族母亲”,比如《建军大业》里的宋庆龄,《少帅》里的于凤至,她的端庄大气让她成了这类历史角色的“安全人选”,也靠着这些“大青衣”角色积累了观众的信任,《志愿军3》就又用到了她“靠谱”的特质。

现在说的“妈感”,其实就是一种“公共信任感”。
这种感觉一方面来自宋佳常年在观众眼前出现,另一方面也来自她新作品里角色的气质。
比如《山花烂漫时》里张桂梅为学生兜底,《好东西》里王铁梅照顾同事和孩子,这些角色都让人觉得可靠。

而且宋佳的公众形象也延续了这种“治愈感”:她不卑不亢地肯定自己,还总夸其他女演员,网友都调侃她“给所有女演员一个家”。

但“妈感”没那么简单:一方面它代表安全、亲切,另一方面也藏着观众的情感投射,比如“girlcrush”(女生之间的欣赏甚至爱慕)。
观众喊宋佳“妈妈”,可能是把她当避风港,也可能是把她当同性爱慕的对象。

以前这种“可靠、可依赖”的角色功能,大多是理想化的男性角色承担的,现在转到宋佳这样的女演员身上,其实反映了女性观众的现实焦虑:进入异性亲密关系要付出的代价,在工作和自我实现中遇到的阻碍。
而宋佳这种跳出传统家庭框架的“妈感”,不是像“爹味”那样带着压迫感,而是以温柔、包容为底色,能安慰观众的现实困境,还承载着观众对新叙事的期待,大家不仅想依赖宋佳、喜欢宋佳,还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所以宋佳的“作者性”,不是她自己凭空造出来的,而是跟文化市场的需求、时代的趋势紧密相连的,是她和时代互相成就的结果。

对比其他演员:宋佳的独特路径,藏着影视圈的生态问题
不过宋佳的“作者型演员”之路,跟巩俐、章子怡、赵涛这些前辈比,差别很大。

巩俐的黄金期正好是中国电影的艺术高峰,第五代导演想通过跳出传统框架的女性角色,表达“突破”的决心,所以有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颂莲、《霸王别姬》的菊仙这些复杂的女性形象。
国际观众也通过巩俐这个有东方韵味的演员,感受到了中国电影的力量,她的银幕形象成了“在封建礼教里又隐忍又反抗”的象征。

章子怡是接着巩俐走国际路线的东方面孔,但她赶上了内地电影市场化、合拍片流行的时代。
她在两岸三地的大导演、强班底里快速成长,还靠武侠片里的“打女”形象站稳脚跟,从《卧虎藏龙》到《一代宗师》,她把自己的桀骜、冷峻融入角色,也输出了“敢闯、能掌控自己命运”的现代中国女性气质,银幕形象和个人特质高度契合,标签很鲜明。

赵涛又不一样,她长期跟贾樟柯合作,从《站台》《三峡好人》到《江湖儿女》,她的角色里藏着中国社会的变迁,迁徙、下岗、流动,她的“作者性”不是靠个人风格,而是靠跟同一导演长期合作积累的“时代感”。
她演的是普通人在时代里的挣扎,也因为这样,随着第六代导演从“地下”走到“地上”,她占据了艺术电影和主流市场之间的特殊位置。

这三位前辈,都有明确的文化象征意义:巩俐代表国家话语的文化重构,章子怡代表中国电影争取国际话语权的努力,赵涛代表对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影像记录。

但宋佳所处的时代,中国电影已经从“找自我、冲国际”的阶段,进入了“搞工业、探类型”的扩张期。
她顺应这个时代,成了影视圈里的“配合型演员”,啥类型的戏都接,甚至演了不少“烂片”,比如王晶、包贝尔的电影,就连让她拿了不少主流奖项的《萧红》,也被吐槽完成度低。

她看似演了很多作品,但很多都是影视行业泡沫里的“快消品”,真正适合她的好机会并不多。
她的角色经历,其实跟这二十年影视行业的“混乱感”“随机性”是同步的。

不光是宋佳,她同代的女演员也面临类似困境。
2019年FIRST影展上,海清说的“中年女演员困境”至今还被讨论,当时台上的女演员现在都在找转型方向。

就说姚晨,她跟宋佳一样成长于电影市场化时期,#METOO运动后也演了不少女性题材作品,比如《找到你》《送我上青云》,还监制了《脐带》这类片子。
但姚晨跟宋佳不一样,她从出道就有鲜明的个性和外形特点,《武林外传》郭芙蓉、《潜伏》翠萍、《都挺好》苏明玉,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角色。
她不是传统甜美女星的路线,这让她更早地找定位、链接社会议题,后来还转型做制片人,跟青年导演合作,从“被动接戏”变成“主动创造机会”。

而宋佳是随着年龄增长才慢慢突出的,走了一条“从弱到强”的慢路。
还有前段时间因为威尼斯影后受关注的辛芷蕾,她的路线更“精准”,合作的都是风格化导演,从杨超的《长江图》(入围柏林)到王家卫的《繁花》,再到蔡尚君的《日褂中天》(拿了威尼斯影后),还演了话剧《初步举证》,一直在小众、强风格的作品里拓展自己。

跟辛芷蕾比,宋佳接的戏更“大众化”,甚至有点“不挑”。
好处是她的角色贴近时代主流,跟国内创作生态结合紧密,积累了大量角色资源,能成为反映社会观念变化的“镜子”;但坏处是很多角色没那么有记忆点,难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现在的宋佳,其实站在三个时代浪潮的交叉点上:一是主旋律和主流文化的结合,她既有演技又有观众信任,刚好符合需求;二是流量退潮、影视投资风险变高,她这种“稳当、能兜底”的演员成了香饽饽;三是女性主义兴起、女性观众话语权变大,她的“妈感”既让观众觉得亲切,又不失尊严,刚好契合这种需求。
也因为这三点,她从以前的“万能适配型演员”,变成了现在影视圈里很有竞争力的“关键人物”。

但也要看到,她的“作者性”有个明显的弱点,太依赖观众的认可和关注。
如果没有观众的持续支持,她的“作者型演员”定位就很难稳固。

新片暴露的问题:女性角色的突破,还差得远
再说说她最近的两部新片,《志愿军3》和《轻于鸿毛》,其实能看出不少问题。

《志愿军3》里,宋佳演的战时翻译队队长林月明,重病还坚守岗位,她和张子枫演的翻译官,确实让主旋律大片里的女性角色更丰富了。
但这类群像电影、重工业大片,本身就容易“压制演员个性”,林月明这样的角色虽然能吸引观众来看,但没法真正满足观众对“新女性形象”的需求,反而可能变成电影营销的“噱头”,没什么实际意义。

《轻于鸿毛》的问题更明显,为了突出宋佳和佟丽娅两个角色的差别,硬给李鱼加了很多“男性化”的动作和语气,比如说话大大咧咧、动作粗放。
看起来李鱼是个“新角色”,但内核还是老一套的“刻板印象”,根本没跳出传统框架。

如果把这两部戏跟《好东西》比,会发现一个细节:宋佳在这三部戏里的角色都抽烟,但意义完全不一样。
林月明抽烟是为了体现“独立自主”,有点刻意;李鱼抽烟更像是“摆造型”,配合公路片的氛围;只有《好东西》里的王铁梅,抽烟是“日常”,写稿子时抽、接孩子时抽、跟同事聊天时抽,没有特别的“功能”,就是角色生活的一部分。
也正因为这种“不刻意”,王铁梅才显得真实、鲜活,被观众记住和喜欢。

这个细节其实说明,现在能把“进步女性”从“符号”变成“活生生的人”的影视作品,太少了。
巩俐、章子怡、赵涛那代演员的角色,本身就是“极致的文化符号”,但后来中国电影的艺术探索越来越乏力,女性角色就卡在了“不抽象也不生活化”的尴尬位置,既没达到符号的深度,又没贴近生活的真实。
姚晨转型做制片人、辛芷蕾选小众风格作品、宋佳接大量戏试错,其实都是在对抗这种尴尬的环境。

更无奈的是,这些女演员还面临“被固化”的问题。
市场上立体的女性角色本来就少,女性题材的叙事也不够多元,一旦“新女性”变成了千篇一律的模板,女演员就会被这些没新意的角色“消耗”,演来演去都是一个样,观众会腻,演员自己也难突破。

说到这里,其实可以对比一下男演员。
跟宋佳职业路径最像的是雷佳音,都是从各种参差不齐的项目里摸爬滚打,近几年才找到清晰的角色标签,比如“窝囊费”。
但雷佳音的处境比宋佳好太多了:“普通中年男性”作为主角的作品,本来就多,不管是大众市场还是影视行业内部,都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他。
所以他能一直演,进大导演的作品、霸屏各大档期,直到观众看烦为止。

可宋佳不一样,大家之所以盯着她讨论女性题材,正是因为她之前演的角色太有突破性了,也因为这种“突破性角色”太稀缺,她才被迫承担了超过自己能力的“象征意义”。
但像她这样“靠观众信任吃饭”的演员,其实很容易被市场情绪左右,今天观众喜欢,就把她捧得很高;明天有新的热点,她可能就被冷落。

不止是宋佳的困境,是整个行业的难题
说到底,“作者型演员”最终还是要靠作品成就。
但现在的影视环境,根本没法满足宋佳对“好作品”的需求;而宋佳自己对作品的审美判断,也很难在这种“缺好项目”的环境里快速提升。
很多观众说宋佳“演得好但剧本不行,浪费演技”,其实就是信号,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作者性”,可能会长期停留在“刚萌芽”的状态。

这不是在唱衰宋佳,而是在说那些“重要但没答案”的问题:影视行业能不能一直产出高质量的女性角色?社会能不能接受更有突破性的女性话语?我们愿不愿意为有个性、有创造力的作品和演员,留出真正的空间?
这些问题,不是宋佳一个人的局限,而是我们所有人共同面对的处境,影视行业的生态、社会对女性的认知、观众的审美需求,都影响着女性演员的发展。
宋佳的经历,只是这个大处境里的一个缩影而已。






